元铮听公孙佳这般说,问道:“还没定下来吗?”
公孙佳狡黠一笑:“怎么可能?”
公孙佳也会糊弄事儿,她不想与章起有太深的牵连,章起生母窦氏太妃的娘家也是书香人家,她也没问别人的意见,把孩子亲舅舅给推了出去。
章熙看这个人选也凑合,反正是开蒙!章起的舅舅原是王妃的兄弟,因此领到一个闲职小官,让他带着官职教章起是很合适的。
“是皇后不满意吗?”
公孙佳道:“可不是,前阵子她好像已经缓过来了,现在不知道怎么的,又想起来要孙子‘好好的’,我就问她什么是‘好好的’,是不是跟头先燕王似的?东宫已定,这个时候再争先,想什么呢?我告诉她,想要孩子好好的,先得让人觉得他没有威胁。”
元铮问道:“她听进去了?”
“一半一半,意难平啊!本来丧子之痛就够让人多想了,她这还不是夭折,那么大一个准太子没了,到手的天下飞了,这谁受得了?她现在心里是塞满了稻草,丁点儿火星就能烧得她五脏六腑难受。就不想让孙子受一点委屈,总觉得孙子应该更好。她要是个女中豪杰倒也罢了,偏是个后宫妇人里的尖子。要命!烦!”
元铮道:“不是说,她之前很有分寸的么?”
“是啊,她处理宫务还真有些本事,究竟为什么变了,不好说。不如我问问嫂嫂吧。”
元铮道:“既不是要紧的人,也就不急在一时。不如想想咱们自己的事儿。”
“什么?”
“还没怀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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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佳与元铮在自己府里自在时,王皇后在宫里却很是煎熬。公孙佳猜得很对,她由暂时平和变成急躁,确实是有人扔了个火星子。
章起的生母窦氏,儿子一袭爵就升格成了太妃,她才是最关切章起的人。她读过些书,知道“前太子的儿子”的处境是十分尴尬的。再想章嶟以前是章昺的跟班,与章昭的关系并不很好,日后恐有猜忌之心,怕儿子遇到危险。
她自己也没个主意,就把问题拿去与婆婆商量。王皇后又比窦氏见识高一些,她通过自己这些年的观察发现,自我贬抑是没用的,这朝上剩下来的,哪个不是拼出来的?谁也不是靠当受气鬼发家的,还得让孩子立起来才行!
王皇后也是看明白了,对章熙而言,“儿子比孙子重要”。她得靠自己。属官她们现在没办法插手,那就从蒙师开始,一点一点的争。
窦氏的兄弟不是不行,但是没一点意义,他本来就是章起的舅舅,他来开蒙根本不能给章起带来任何新增的势力。王皇后希望能够选一个与政事堂的实力派搭得上关系的人来开蒙。
公孙佳就觉得这事儿搞笑,政事堂谁家给你当保姆啊?干脆给王皇后把话说明白了,您现在还是别生事比较好。
留下王皇后患得患失,她左看右看,当受气包是不行的,譬如公孙佳,她要一直“安守本份”,现在坟头草都得蹿得老高了。
不能坐以待毙!王皇后暗下了决心。深吸了一口气,她说:“来人,去大娘那里,告诉她我想她了,明天让她过来一趟。”
第269章 蟋蟀
延福公主从中宫出来, 寒风没能把她发热的脑子吹冷静,她兴冲冲地想直接去找公孙佳。她现在一肚子火,看章嶟横竖不得劲儿还得装得很亲近, 自觉要多窝囊有多窝囊。
到了公孙府才发现自己又忘了一件事——公孙佳这会儿还在政事堂, 府里没人。单良与阿姜两个老熟人倒还在的,两人也很了解延福公主了, 她这么冲过来, 要么是有什么新鲜的八卦消息,要么就是有大事儿了。
阿姜一看她脸色, 不是高兴的样子, 先与她周旋, 试探着问:“君侯还没回来,您尝尝我们这儿的茶点吧。是小元将军从雍邑带回来的, 那儿各地迁徙的人口杂居, 带去了好些不同的吃食。”
延福公主吃着小食也没觉出味儿来, 打着腹稿, 等会儿要怎么跟公孙佳说。
天擦黑,公孙佳与元铮就回来了,相府门上已聚集了一群人。公孙佳且不能见延福公主,她要先与自己的属官们碰面, 将认为需要与属官们商议的事情议定。然后是接见投帖拜见的官员, 并不是所有的投帖人都能得见, 能被接见的大部分都是经过筛选的, 只有极少的幸运儿是被突然发奇想抽出的。权贵门上都是这么个路数,权贵之前也不是每天都会定时定点见一定数量的人,全凭各人喜好。
公孙佳向来见人不多,如果不是她家的旧部, 或者贺州乡亲,一般人也难见到她。
朝廷上不争执之后,她的事儿少了一些,仍然没有匀出什么时间来结交天下贤才。晚饭前,她就与属官们说了今天的事儿:“准备修史。”之前实录是她主持修订的,那个内容还算少的,又比较简洁,定稿交了上去。就等章熙看完了,再抄录几套存史馆里算完。
修完了实录,下一步就该修前朝的史书了。
彭犀犹豫了一下,道:“还是您主持吗?您是在京城主持还是带到雍邑?又或者……”
公孙佳道:“你们先筹划一下,陛下要我主持也好有个说法。不要我主持,你们也练练手。等不管是点了谁主持,将他做的与咱们的筹划比一下看看长短。”
彭犀道:“是。”
公孙佳又问:“这些日子有人找你们游说吗?”
话音才落,在坐的几个都笑了。赵锦道:“讨情的没有,旁敲侧击的却是不少,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人。”彭犀道:“唔,有一些旧识还想打听‘一句准话’,小官儿也难做,且有些人开始打听如何外放了,想去雍邑的也有。”
公孙佳道:“不至于这么不安吧?”
彭犀道:“风起于青萍之末呀,有那么点意思了。”
公孙佳笑着摇头:“你们辛苦了。”
单良拖到这个时候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来:“君侯就只想着朝上的游说,没想到还有别的请托吗?”公孙佳道:“有谁来了?”
单良道:“延福公主。”
赵锦欲言又止,公孙佳道:“文华有话不妨直说。”
赵锦也就直说了:“深宫妇人的话,还是不要听的好。”
“呃?”
赵锦道:“有许多女子她们不是天生愚笨,但是只要把她放到深宫里,她的脑子就会变钝。公主生长于宫廷,有些事情她比别人敏锐,让她执掌中馈也会是个合格的主母。但是论及朝政她是一定会犯错的。”
公孙佳笑道:“文华就这么笃定嫂嫂来会说朝政的事?”
赵锦也笑了:“寻常家务哪用公主亲至?若是钟府的事情,自有安国公说。公主近来就只关心那么一件大事。她看中的那一位,至少眼下是不成的。”
公孙佳道:“我也是这么想的。皇后娘娘仿佛没有那么大的贪心,只想要自己的孙子‘过得好’一些。”
赵锦的笑容更深了:“下官曾见过一个宫女,她望月祈祷,身佩文符,烧了符灰来喝。这在宫廷里是忌讳的,被下官拿到了。当时下官也年轻,她也年轻,哭着求下官,说,只是过得太苦,又思念家人,如果能够得宠,也好照顾家中老母。下官一时不忍饶过了她。她后来得了机缘进位才人,她没有收手,甘为宠妃爪牙戕害后宫女子,从此有了晋身之阶,再进为美人,后来有了自己的儿子,又要构陷宠妃,最终……没得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