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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佳安心在家歇了六天,身体渐好,六天之后是大朝会,公孙佳跑去销假上朝,没事人一样又回到了政事堂,且不提回雍邑的事情。
第二天,章熙将她单独留了下来,公孙佳猜测或许是为了官员任命等事。不想章熙一开口却是问:“你在雍邑的学校,办得不错。”
公孙佳怔了一下,才说:“臣不大懂,容泓他们很用心。”
章熙道:“不是说这个。你是怎么选拔学生的?”
雍邑的许多人是新近移民过去的,重订户籍之类是应有之义,原本是不是某地旺族就比较难考评了,所有人的新户籍都是写的雍邑。
移民就打破了“举荐”,因为谁都不是地头蛇也没个当地豪强做保,公孙佳就采用了考试选拔。
但是人有从不同地方来的,不同地方的风气不一样,有的地方民风淳朴,有的地方就耕读传家,雍邑下辖的各县,以及周围的郡县情况不同。考试很容易出现某县的学子成绩极佳,有的县就剃光头的情况。
公孙佳道:“给他们定额,各县要有若干人……”
章熙道:“说详细些,怎么分,怎么配?”
公孙佳眼睛一亮:“陛下是想?”
章熙也不避讳,说:“总是让他们缠来缠去,既伤和气,又误正事,党争内耗,纷扰不断,如何能开创盛世呢?那就给他们定个数目!各郡县出身的官员,都出多少。你仔细说说。”
公孙佳道:“臣的做法,不给他们定死了,每县必出多少人,那样没意思,如果一个县里全是废物,从废物堆里挑一个废物出来,也没意思。譬如收一百人,五个县,每个县我在心里给他保底十到十五人,县里前十或者是前十五都能入学。这样余下二十五到五十人的名额,就按着成绩录。兼顾公平。”
章熙道:“很不错了,还不够好。你这五个县,人口都一样?人口不一样,人数怎么就能一样呢?你再这么下去,会有人专往那容易的郡县去,就图这个名额的。”
公孙佳眨眨眼:“这个我还没想到,今天学到了。”
章熙道:“不过比你多吃几年米,见得多了罢了。召霍云蔚,把太子也叫来,议一议、拿个章程出来。”
公孙佳大惊,道:“要颁行天下?那他们会炸掉的!”京派、贺州老乡,那是明摆着告诉他们,有人要照着这个数从你嘴里夺食。公孙佳吸了口凉气。这就不是党争的问题了!它可能比党争还要严重一些!简直可以称为一场小型的“变法”。
章熙白了她一眼,道:“要颁行天下难道我会不叫上整个政事堂?就你们几个,让太子心里有个底!到差不多了的时候,再诏告天下。”
公孙佳放下心来,笑道:“陛下英明!”
“嗯,心里没骂我老糊涂了,放纵周廷,我就谢天谢地啦!”
公孙佳笑眯眯地说:“谁冒犯陛下,我为您除了他。”
章熙点点她的额角:“机灵鬼儿。”
第272章 驾崩
到聚齐的时候, 第一次参与配额讨论的人里又加了一个钟源。对此,公孙佳毫不意外,章熙有什么大事儿不跟钟源讲,那才是稀奇呢。
东宫、政事堂、枢府离章熙都不远, 三人前后脚都到了, 到了之后彼此打量一下, 都在猜:这是为了什么事呢?
章熙道:“坐吧, 今天的事不是一两句就能说完的。”
那就是大事了?三个人都有点紧张了。章熙虽然是个比较好说话的和□□帝, 但是他心里一向有主意,也许是太子当得太久了, 他养成了一个“开口前要想好”的习惯,与他议事一般都比较简短, 他说“不是一两句就能说完”,事情就比较难弄了, 至少得是个复杂的工程。
毕竟,章熙召霍云蔚跟他说要把南方士人也引入的时候, 也就这位小老弟知会了一声,兼解释了两句这样做是必要的, 要“当与天下士人共治,南方士人也是士人”, 刚好与霍云蔚一拍即合。
章嶟忍不住看了公孙佳一眼,公孙佳对他点点头。就听章熙两三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一口气引入易生事端,将南方士人拒之门外更是不妥, 一旦各怀心思你争我夺又易成党争。不如给各州县定下名额。”
霍云蔚心头一松,那敢情好!他首先表示了赞同:“这样周到!只是如何分配名额,不太好安排,多了少了都易生怨怼。”
章熙道:“就是要你们来议此事。都说说吧, 有什么想法。”
钟源先不说话,听霍云蔚说按照人口,章嶟则以为:“朝廷不是对各州县有品评的么?按上县多少、中县多少、下县多少更合宜。”他俩这说的有点差异,其时,州、县的中上下三等,主要的说不定标准也是人口。但是霍云蔚说的按人口就比较细,是按实际的人口数乘以一个比例,章嶟的算法更粗糙一点,因为同一等级的行政区划里,不同的地方人口可能不同,章嶟都给它算成一级的。
举例来说,万户设县,一万也是县、一万两千人也是县,如果你说每千户可以有一个人,按霍云蔚的算法,这两个县就是一个十人,一个十二人。按章嶟的算法,就是都是十人。以此类推。
钟源才慢吞吞讲:“陛下,他们说的都有道理,但是……按着户数选出来的人,他们没做过官,一忽儿宣到京里来,什么都不懂、除了闹事什么也不会,有什么用?”
章熙问公孙佳:“你说呢?”
公孙佳道:“除了官员,太学也可以这么选。等太学生学成了,也可授官不是?”太学生做官也是个传统了。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官,比例还是有的。如果从全国选拔太学生,让他们熟悉一下京城官场的环境,那也是不错的。不过太学生里,各地的比例也是失衡的。
第一次的会议,没有议出一个结果来,只达成了一个共识——按比例配额,可以!
与会的人也都看清了章熙的心:他没有召京派的官员来议这个事,可见还是与老乡们更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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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云蔚从宫中出来之后心情复杂,既轻松于章熙有了思路且办法不错,又有些惆怅,因为这代表之前他做的事仍然有缺陷,需要快速的改进。
在宫门登车前,霍云蔚道:“今天不见客。”命管事将门上的人劝回。管事骑马先回府门去劝离访客,霍云蔚回府的时候,门上就清净多了。他没有开府,也就没有什么府内事务要办,扶着小厮的肩膀下了车,冷不防小巷子里跑出一个人来,远远地喊着:“相公!晚生有要事求见相公!”
霍云蔚摆摆手,护卫上前要驱赶来者。来者急切地喊道:“相公大祸就在眼前了,难道还不知道吗?”
很标准的说客或者自荐者的说词,一本史书里能看到八个这样的情节,霍云蔚目不斜视抬脚就走。来人在两个护卫的胳膊肘里喊:“您放弃了朋友,以后还会有人信任您,愿意为您驱使吗?”
霍云蔚猛地站住了脚:“带他过来。”
人带到面前,霍云蔚道:“怎么是你?”
来人有点惊喜:“相公还记得晚生吗?”
霍云蔚将他带到府里,问道:“周廷让你来做说客的?”
来人叫张幸,也姓张,但却与周廷的外甥张元除了姓一样之外没半文钱亲戚关系。张幸是个游学京城的士人,比张元大一轮,今年二十九了。他出身寒微,小名叫“杏郎”,没别的意思,就是要取名儿的时候他姨给他娘送了一篮杏,就叫了这么个名儿。往户籍上登记,就叫“张杏”,他是在人家私塾边儿上硬抠着旁听开的蒙,学了点字之后嫌这名字不好,自己给改成了“张幸”。
他人很聪明,虽然是旁听的,也学了不少东西,只是无人资助他读书,他正式开蒙是在十岁上,私熟先生见他天天蹭听,许他进屋在角落里放一张桌子而已。后来发现他确有天赋,长得也还端正,就当他是半个弟子,常给他书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