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这一次进山,她跟裴六娘都是用了一个兽皮水囊自带备用水的,另外还带了一个大的备用水囊,专门拿来取水。
但水囊始终有大小,能带的水有限,她们既然是进山狩猎的,得呆好些日子,那饮水自然不够,只能选择在林子里取水了。
故而再怎么着也得带个煮水的锅,就是眼前这个了。
一路寻找兽迹的时候,她们曾经找到一条泉水,而后追溯到了泉眼,于是用备用水囊直接在泉眼取了水盛满。
顾冉拿锅到篝火上时,裴六也将她负责带到吃食跟那个备用水囊拿了出来,而后将水囊里的泉水直接倒进了锅里头:刚好一锅。
煮上水的时候,裴六将自己负责背的吃食:用油纸包好放在竹筐里的饭团拿了出来,这些就是她俩今晚的吃食了,放到了垫子中间。
两人就这么坐在垫子上一边烧水一边吃着饭团休息起来,顾冉还给裴六娘讲从夏溪村林仔外圈,一直走到深林子来的地势,以及自己走过的林中环境,让她提前熟悉大屿林各处风物。
第一次在这个山洞过夜,虽然时不时就听到夜空里传来不知名兽类的嚎叫,但因为身边有个伴儿,就是不进去工作间,顾冉也觉得安心不少,并没有觉得惶恐。
等要安置歇下的时候,两人合计后,裴六娘先值夜,顾冉先去休憩,等到两个时辰,再换顾冉值夜,裴六娘去休憩。
这般四个时辰后,估计天就该亮了。
顾冉也没含糊,折腾一天她确实累了,所以一商量好后,她就钻进山洞去了。
山洞里因为先用艾茅熏过,后用篝火烘过,里面变得干燥清爽起来。
不过顾冉不放心,还是点燃了又一束艾茅草,放在洞口一侧山壁上烧着,以防外头还有蚊虫飞进来,而后才就地躺在稻草席上,因为白日里工作量大,她几乎一闭眼就睡了过去。
顾冉在里头呼呼大睡的时候,裴六在外头篝火边上。
篝火并不旺盛,是他故意如此烧的。
因为林子里空气潮湿,闷热,便是这般在林子里走动几下,便汗涔涔的了。
夜里维持篝火,一为煮水,二为对林子里不知名的山兽造成威胁——一般动物,都怕火,以此达到驱逐兽类保持栖身之处的安全。
但温度已经这般热了,丝毫没有因为夜深了,就降低下来。
坐在篝火旁有点热不可耐,于是将柴火散开,维持着小火在烧便是了。
看着冒尖儿的火苗,裴六神情有点恍惚。
来闽地这般久,他还没有彻底习惯南边的气候,尤其是现在在山林里的环境,极其陌生。
不仅如此,在林子里,还能与人结伴过夜,对他来说,也是一件稀罕的事。
尤记得,他第一次被丢进莽林里求生,是在七岁。
那一次,杀手预备役被丢进林子里养蛊的生存竞争,约莫有一百人左右,均是像他这般,七岁到十岁的一群孩童。
每个人身上只带了维持三日份量的水跟干粮,除此之外,就是一把刀子。
在林子里是死是活,只能够靠平时学的拳脚功夫,以及从夫子听来的求生技巧,另外便是,强食弱肉——偷他人的干粮,抢他人在林子里收获的吃食。
所以,除了要考虑在林子里找到栖息之地,猎到吃食确保不会饿死之外,还要面对同伴们的尔虞我诈。
林子里有毒虫凶蛇各类凶兽威胁,亦有未能辨别毒草恶果吃了中毒的危险,还要时时警惕来自同类的恃强凌弱。
这种困境,还必须维持十旬。
在林子熬过十旬,那最后还活着的人,才有资格接受下一阶段的培训。
他记得,在那十旬里,为了活着,所有被丢进林子里的人,均无所不用其极,抢夺掳掠还是小事,更严重者,还有直接取人性命的。
却不会有人干涉。
那些丢他们进林子的人,为的就是用这种方式,对他们进行优胜劣汰。
最后一百多人,活着离开林子的,包括他在内,不过十八人。
他在林子,像这般过夜的时候,从来不会有同伴,因为一开始结伴的人,早在倒戈相向时死了,而他还得继续戒备下一个随时来偷袭他的人。
他虽自小气力就比寻常人大,可也抵抗不住防不胜防的夜袭跟埋伏。
那个时候,在林子里过夜,往往不过是他孤身一人。
他甚至从来没有安心阖眼的时候。
裴六回头瞥了一眼山洞,心情愉悦地翘了翘嘴角。
而眼下,他并非孤身一人,便是打起盹儿,也不怕有人偷袭。
顾二娘会偷袭她吗?
若她想杀他,当初就不会从陷阱里救自己回去了。
经过这些日子,裴六也确定,顾二娘,确实不会揭发自己之前的事了。
顾冉没料到,自己这么一睡,直接睡到了翌日晨早,她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着陌生的洞顶,才想起是身在大屿林里头,赶忙起身,钻出山洞,发现裴六娘已经生火煮水了。
见她醒来,裴六娘冲她笑了笑。
裴六娘是自己守了一夜?
虽然见裴六娘似乎并无任何倦色,但心里始终过意不去,“你怎么不叫醒我起来守夜呢?明明说好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的。”
“没事,我睡得不多。”
“那也不行。”顾冉摆手,“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裴六将烧开水的锅从篝火上挪下来,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