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伯家在之前就佃了顾冉的两亩田来种,今儿为了赚取一日四十文的工钱,出入过瘴气林,对瘴气林的畏惧没别的人家深了,见着这五亩地虽然是在瘴气林前头,但都连在一起的,好打理,而且届时的产出还是五五分,几乎是吴村长一问,杨大伯跟杨婶子就将这事马上应承下来了,都不用吴村长再去问旁人了。
于是,在吴村长见证下,杨大伯跟顾冉拟定了契书,日后就将那五亩地交给杨大伯,顾冉只等着来年收粮就得了。
开荒地的事这般就算顺利完成了,顾冉也松了口气。
回到小厝,先美滋滋地给自己做了一份肉骨茶。
肉骨茶便是拿骨头跟一些药材一起熬制的汤茶,根据药材跟放入熬制的肉骨的种类跟比例熬出来的味道,有汤底浓郁的,亦有口味清淡的,故而各家烹制的肉骨茶方法不一,亦各有特色跟风味。
顾冉偏好清淡一些的,叫白汤肉骨茶,选料于是简单一些,那熬制的时间自然也缩短了许多。
原本是拿白胡椒代替药材的,这个时候找不到白胡椒,但,冇关系,有蒌叶嘛,所以顾冉就摘了一些蒌叶洗干净,而后加了清洗过后的带皮蒜瓣,加入猪龙骨后,熬制了两个时辰。
将里头的龙骨楼捞起来后,就是一瓮颜色清澈的白汤肉骨茶了,这样熬出来的汤头味道清浅,几乎没有药材味,但蒌叶却让甘甜的汤液增加了辛辣,还有淡淡的蒜香,时日已经进入深秋,一碗这样的肉骨茶下肚,不仅浑身舒爽,驱寒健脾也恰恰好。
那熬烂的龙骨,蘸上青酱,也是一道称心如意的肉菜。
光喝汤,自然是不够的,所以在熬制肉骨茶的时候,顾冉早准备好了一碗煮好的米粉,将滚烫的肉骨茶倒入其中,便可以大口嗦粉喝汤了。
若是还觉不够,还可以就在灶头边上,一边小火继续炖煮,一边放入豆腐,菌菇,稍稍烫熟就可以吃了,直到吃饱为止。
等顾冉心满意足吃完,捧着肚子在天井消食时,不免又想起了李解官——不,李大伯的事。
一年前彼此还是解官跟人犯的关系,一年后就同为流放犯了,这让顾冉不免唏嘘。
而李大伯为何从解官沦为流放犯,还是后来,许三郎来夏溪村拜访顾冉的时候,给说清楚的。
许三郎来夏溪村,是提前给顾冉打招呼来的。
他十月份就要运送最早成熟的一批柑橘回北地了,顾冉可是已经夸下海口能负责五百斤的柑橘产量,如今已经是九月了,自然得来问候一句。
“许三你放心,届时你不用催,我也一准亲自给你送到县城去。”顾冉完全不担心。
自从收了许三五十两的订金,顾冉闲暇时就忍住不吃自己囤起来的柑橘了,甚至连橘子酱都吃少了,就想着先多送几几罐给许三,届时许三要卖得上价钱,指定是要回头再找自己收购的。
“不过你那蒟酱,可真了得。”
送往郑州的商船回来了,自然也带来了蒟酱销售的情况。
正如顾冉所预料的,大盛朝如今的辣子大部分均为茱萸,如今出现一种与茱萸辣子完全不同的酱料,还带着独特香辛风味的辣酱,自然极受欢迎,虽然没有顾冉说得那般夸张,一坛子要五百两银子,但那卖家亦是翻了十倍不止。
而许三只从顾冉这头拿了十罐,数量有限,除了自己家留下做人情来往的四坛,只打算拿六坛子来卖,其中两坛子在郑州就被人重金抢购走,最后运往京城的,也便只有四坛子。
结果那四坛子蒟酱为食客趋之若鹜,在京城的权贵人家交际圈里卖出了天价,甚至有不少大族家里的管事追着打听蒟酱的来历。
而许家的人也不敢托大,按照许三的吩咐,只道是南地凶险之地寻得的稀罕作物所制,产出极少,一年只有六坛子的份量。
便是如此,饕餮食客亦对蒟酱不舍不弃,想找许家的人重金先订。
那负责采购的许三郎没有跟着回去,许家惯做了买卖营生,听得这般要求,便先回禀与许老爷。
许老爷不敢开罪京城权贵,当然不敢收这些管事的订金,只道按照先来先得的规矩记下各府,转头火急火燎地就让商船回返闽州,写信与许三郎,让他保证此事不得有失。
所以许三,也就先来夏溪村找顾冉,明面上为橘子而来,实际上是预定来年的那一批十坛子的蒟酱。
“呵!”听闻许三来预定蒟酱,顾冉轻呵,瞥了他一眼。
虽然许三面不改色,但顾冉猜也猜到,那蒟酱估计是卖得极好,不然,距离蒟酱出产还有差不多一年的时间呢,许三现在这般早就来下订了。
“许三公子,你想要预定那蒟酱,想必这酱料前景不错?”
许三淡淡笑了笑,拿起扇子扇了起来:“顾二娘,不瞒你说,是不错,不然我也不会早早地就来跟你下订不是?”顾二娘是聪明人,便是自己不说,她估计也猜测到了,所以许三也无意隐瞒。
“那既然卖得不错,是不是我那蒟酱,可以提价了?”
“十两,一坛子。”许三一锤定音,“这一次预定,我可以全款悉数提前交与你,如何?”
那就是一百两。
顾冉正暗喜呢,又听许三道,“你若是能多做几坛,那便更好了。”她马上摇头,装着为难不已:“不是我不想熬制多一些,实在是材料有限,一年也就只能采摘到那么一些,只足够做十坛子。”
能多做也不能做,多做出来的那些,可不是扰乱如今的蒟酱市价么?
所以顾冉连连摇头,一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模样。
“那,我便与你先签契十坛子,若来年丰产,能多做几坛子的话,价钱另议?”
顾冉点头。
许管事很麻利地将一早写好的契书拿了出来,顾冉看过,没意见后,跟许三签了契书,而后又接过沉甸甸的一匣子银子,乐滋滋地抱住。
果然,做蒟酱是明智的选择哇!
都还没做,凭订单就赚了这一百两银子了。
看顾冉一副见钱眼看的模样,许三也是好笑:“你这般笑……,若迟些时候按时将那五百斤柑橘运到我手上,那银子更多,你岂不是要笑掉牙齿了?”
顾冉也不怕许三笑话,又乐呵了一会儿,忽然想起许三的商船上的一些伙计估计也是回过郑州的,李大伯可是郑州府衙的解官,于是问:“许三郎,你还记得当初解押你的那位主解官吗?”
“你是说,李骥?”
“李骥?是李解官吗?”
“你说的李解官是押送我们从郑州到大茂城的那位主解官的话,李骥便是李解官。”
“那,你知道,他,如今被流放到闽州来了吗?”
“你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