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邕走了,走的很安详,陈默命人传令三辅、并州、西凉,三州之地停止一切庆祝祭祀,衙署挂上缟素,持续一月以悼念蔡邕。
七日后,蔡邕下葬,陈默站在坟前,翻看着蔡邕留下来那最后一卷汉书,记载的是中平年到现在发生的事情,在蔡邕的汉书中,这一段时间乃至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算是一个时段,也是作为汉书的最后一部。
或许老人家已经预料到什么,只是这个结果,对于这位向大汉尽忠了一生的老人而言,必然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老人家一生在官场上的建树没有多高,晚年多半是在书院中著书教学,已经淡出了仕途,哪怕陈默手握朝廷,为一方霸主,但想来这样的朝廷,并非老人家愿意看到的。
他自然不满,但又无能为力,只能以自己的方式来为大汉继续尽忠,直到生命终止的那一刻。
当初王允说蔡邕写汉书会诽谤朝廷,但在陈默看来,蔡邕的汉书写的很公正,包括后来董卓一生功过,陈默功过,并无偏颇或夹带太多私人感情在其中。
葬礼结束后,陈默回来,蔡琰红着眼睛,但还是如往常一般服侍陈默宽衣。
“夫人多歇息歇息。”陈默伸手阻住蔡琰,摇了摇头,没有过多的言语,这个时候,任何安慰都会显得很苍白。
人既然要死,为何要生?这个儿时的问题,陈默似乎有了答案。
蔡琰没有拒绝,却也没有接受,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云思想要上前帮忙,被陈默阻住:“让人看着夫人便是,这个时候,做些事情,或许能分散一些痛苦。”
云思乖巧的点点头,跟娟儿、貂蝉一起,陪在蔡琰身边,陈默带着那最后一卷竹简回到房间,默默地品读着岳父最后半部著作,脑海中却不由得想起最后的对话。
问心无愧么?
陈默默默地回顾着自己这半生,怕是够不上这四个字,甚为一方霸主,要说有多光明磊落,那是不可能的,自己每次计策中,有多少人无辜受到牵连,恐怕连陈默自己都不知道,但他知道,很多人的悲惨是自己造成的,这些人有的自己认识,有的可能只是一个政令的交集。
往小里说,自己不能时常在母亲面前尽孝,也无法给妻子陪伴,作为儿子和丈夫乃至父亲,同样并不尽责。
当初自己是为何要走这条路?
陈默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忘了最初的初衷,只是觉得袁绍他们不够好,自己能做到更好?还是自己确实不愿命运为他人掌控?亦或是兼而有之?
忘了!
他只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自己现在放弃,将又会有无数民生因此而受到波及,他不能回头,甚至不能停更不能放弃,他身上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积累了许多人的期许。
就算最后成功了,那份成功是自己想要的么?
陈默不知道,也没人能给他答案。
蔡琰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陈默这些天,多半时间都在家中,或陪母亲,或是陪伴妻子,会做些事情逗她开心。
看着妻子脸上逐渐恢复的笑容,陈默突然觉得心中很充实,比打赢一场仗更让人有成就感。
而从丧亲之痛中恢复过来的蔡琰,也开始将陈默往外撵:“夫君乃做大事之人,岂可留连于温柔乡中?”
对于妻子的劝导,陈默有时候也挺心累的,自己做这一切,不都是为了妻子么?这刚刚好了,就把自家夫君往外撵,人心不古啊。
衙署门前,此刻不知为何聚拢了一大帮人,陈默还没过去,便听到祢衡的声音,顿时有些头疼。
“主公,快来看!”杨修眼尖,第一个看到陈默,连忙把陈默拉过来。
“我今日有些头疼……发生了何事?”陈默摸着脑袋道。
“正平与典将军吵起来了。”杨修笑道。
“哦?”陈默顿时感觉头不疼了,跟着杨修一起,挤进人群里,正看到祢衡抑扬顿挫,引经据典的在那指着典韦鼻子骂,不带一个脏字那种。
典韦打了个哈欠,看着祢衡一脸不耐烦的道:“你这人说了半天,到底在说什么?能说人言否?”
祢衡巴拉巴拉说了半天,口干舌燥,结果换来这么一句,瞪着典韦有些说不出话来,半晌方才骂道:“粗人!”
典韦闻言,不怀好意的看了祢衡下半身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原来是嫉妒于我,早说,改日我给你猎头虎来,这虎鞭很补的。”
“哈哈哈~”四周一群县卫闻言顿时哄笑起来。
“下贱!”
“我说,都说你这人能说善辩,怎的要么说些叫人听不懂的言语,要么来来回回就这两句……”典韦有些不耐烦了,看着祢衡道:“难怪要裸衣击鼓才能骂人,嘿,我这儿你便不必脱了,细还好意思脱,勇气倒是不凡!”
祢衡一张脸涨的通红,指着典韦,搜肠刮肚的想要找出些典韦能听懂又能骂的痛快的词来,可惜想了半天都未想到,只能看着典韦干瞪眼。
“话说骂人还要击鼓,也能助长骂人的气势么?”典韦好奇的看着祢衡道:“你们这帮文人癖好还真怪,那曹操这般都能被你气到,看来气量也不咋地,主公还经常夸他。”
“鄙夫!”
“细~短~”
“你……我不与你言语!”祢衡指着典韦,片刻后想不出什么解气的词来,看向周围众人道:“长陵侯何在,我今日有要事前来相商。”
跟典韦这个大老粗,也没什么共同语言,骂他根本听不懂,有什么办法?祢衡现在也累了,当下想要见陈默,他那边需要钱粮,之前几次钟云没有批复,这次直接来找陈默了。
“呃……”陈默见典韦目光朝自己看过来,面色顿时一黑……
第一百六十四章 狂士论学
“参见长陵侯。”衙署中,其他人都去各忙各的了,陈默有些无奈的坐在主位上,祢衡可能是刚才跟典韦吵架吵累了,也没再说什么讽刺人的话,直接跟陈默见礼。
“正平不在宜阳,怎跑来此处?”陈默笑问道。
“宜阳不过一县,治理又有何难?”祢衡傲然道。
虽然这表情有些欠扁,但话说的还真没错,宜阳被祢衡治理了一月,除了初期手忙脚乱之外,渐渐摸清了套路之后,宜阳在祢衡的治理下不说有多少提升,但至少比一般县令做得好,百姓对这位新任县令的风评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