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与我而言,并不重要。”衡沚手中拎着水注,将盏添满,“谁坐这个江山,我也毫不在乎。但无论何时何日,公主因此身处险境,我定不作他想挡在你前面,为你陷阵。”
那日徐夫人灵前,衡沚笑着说的,能尚公主岂非我之福泽。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玩笑。
他一贯的轻散,很难让阿姀分辨得出,到底其中几分真假。
直到方才阿姀才在心中敲定。
人若不可避免地落入红尘,想要生出与谁长相伴的念头,要做梁上燕,阿姀只觉得,这个人是衡沚也很好。
寻自己的所求,即便前路万难身后也有坚实的盾。
她想做的一切,衡沚都不曾干涉。
在乖乖接受和亲,被嫁与不明对象的人,委身磋磨一生这样的选项中,衡沚是最好的那一个啊。
“我知道。”
最后,阿姀轻声说。
在阁楼的窗棂之后,阿姀无言地目送着衡沚撑伞的背影,挺括坚实,逐渐消弭在了人群之中。
老书生的家中仅有一妻一女。
先失长子,又老来得女,珍爱异常。如今女儿豆蔻年华,尚在闺阁。妻子一夜之间苍老憔悴,两人都撑不起这样大场面的丧礼。
出钱出力的,是老书生曾经的一些学生。也是他文品兼修,学堂破落的这些年里一直有学生来探望。
老书生从不收学生们的银钱财帛,自己辟了些耕田,又在院后种了十来颗核桃树,以此来维持家用。妻子也做些绣品,拿去换些钱填补空缺。
所以学生们常常为老师修补屋顶,或是到了时令来帮忙打核桃,往往还要留饭一顿,再带些核桃走。
这样的日子,大约过了好些年。
好到他的女儿,从田垄间的总角黄发,长到娉娉婷婷。
阿姀站在灵堂前,往来宾客络绎不绝,倒是看出了老书生的好人缘。
章海也曾读过员外的学堂,即便不与老书生相熟,也听过他的名声,特来吊唁。
更加做了些好事,一应包下了所有人的餐食,一日三次地来此送饭。
见他抓耳挠腮地过来,阿姀忍不住笑了笑。
“小侯夫人,您也来啦。”章海用力抓挠着自己的手臂,叫苦道,“一如了夏,正是蚊虫多的时候,这里树多,便更磨人了!”
“是吗?”阿姀却没发觉。
章海眼尖地看到她衣带上垂着的香囊,不由钦佩,“还是您有先见之明,为端阳做的香囊,确实能防着这些呢。”
阿姀低头看着它,不禁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