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对锦绣来说还不怎么样,跟平时并无不同。但对元老爷来说,那心里真是盼了十几年。
他早就想着有朝一日,他们元家枝繁叶茂,子孙昌盛,儿孙绕膝,孩子们整日围在他的身边讨糖吃,出去串门,身后跟着一遛儿的小萝卜头管他叫爷爷的场景,今儿可算是要扬眉吐气一回。
虽然只有这一个孩子,但第一个都有了,往后的还会少吗?元老爷十分自信的想道。
提起笔就精神头十足,干的比锦绣这个当亲爹的可认真多了。
旁人家的洗三,宾客是正日子才会过来道贺。可像是和锦绣亲近的人家,比方说程远青冯舒年,还有谢六定王,那真是一点都不客气,不把自己当外人,一大早听到消息便过来帮锦绣张罗开。
都真心实意的为锦绣感到开心。
几人心里还是有谱的,没高兴的失去理智,做事一点儿不含糊。
锦绣便与远老爷商量:“爹,洗三这日,咱们亲近的人家热闹热闹得了,孩子刚出生,受不得刺激,往那冰冷的冷水盆里一放,旁人看着不心疼,咱们自家人还能不心疼吗?别说孩子哭上一两声,就是他露出不高兴的样子,我也是要心里跟着难受的。”
元老爷虽然很想显摆自家的大孙子,但孩子的身体要紧,他心里十分有数。于是父子俩又将忙得团团转的寿管家喊进来吩咐了一番。
寿管家听罢便笑呵呵的对两人道:“老爷,大人,你们就放心吧,夫人那边心里有数呢,不会干这没谱的事,先头夫人还念叨洗三不能大办,免得惊了小少爷的魂儿。
咱们现在忙活的可不就是满月宴上的事情吗?之前一直担心家里这般大动干戈的惊扰了夫人养胎,对肚子里的小少也不好,不管是满月还是洗三,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准备好。
这不,眼下小少爷出生了,老奴刚才去瞧了一眼,是个健康活泼的好孩子,因此,这满月宴的东西便耽搁不得。现在不准备起来,到了正日子难免束手束脚。”
这么一说也是,锦绣便想明白了缘由。
还开口劝元老爷:“您瞧着我娘她老人家这段时间淡定的很,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其实都压在心里呢,这不孩子一出生,她老人家这股劲儿泄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里的欢喜,就让她忙着吧,忙着心里踏实。”
元老爷一想也是这么回事,不仅老伴儿这会儿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就是他自己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也就是在儿子面前尽量表现的让自己镇定一点,不会像毛手毛脚的孩子一般没了主见。
虽然洗三这日元家不打算大办,但是外面该知道的人家基本上全都知道元家的孩子出生了。
这不一听到消息,该准备的都要准备起来,就算人家不打算大办,难道他们做下属的还真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不上门去道一声贺说不过去。
大户人家热热闹闹的准备贺礼也是有讲究的。
不能比老对头家准备的差,免得被他家笑话。也不能比那谁家准备的好,那谁家是大人跟前的红人,要是越过他们去,难免会让人家心里不舒,觉得自家跟他们家别苗头,这种事情还是尽量不要发生的好。
也不能和谁家的礼物撞上,俗话说得好,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送礼这回事儿差不多也一样,都送玉器摆件儿不可怕,谁的不值钱谁尴尬。
明明是为了讨好上司,让人家将自家记在心里的一件好事,偏要弄的那般尴尬,实在是自讨苦吃,不是聪明人的做法。
有更简单有效的解决途径,只要稍微用点心便能让一切看上去非常完美。
果然洗三这日,外面来了许多贺喜的人。这些人都十分讲规矩,没有家主亲自来,而是打发家里得脸的管家送上一份用心准备的礼物,不贵重,也不是拿不出手,交给门房后,留下自家的帖子,说上几句恭贺之语,便转身离开,是十分让主人家省事的做法。
锦绣便让人登记造册,收下礼物,全部搬回库房,这些东西将来可都是要按照册子给人家回礼的,今儿人家送来了五分的礼,作为上司,赶明儿人家家里有事儿,锦绣就要回人家七分的礼才是正常。
想要借此敛财的另算。
有时候看着那些收礼的账册,锦绣便在想,没有几分家底的人当官,那是真的当不起。
下属送来了三分礼,你不回人家五分便是你不讲究,你要真是出身贫苦,一穷二白,每年光是大量的人情往来,便要花去无数金银,还真不是一般人家能扛得住的。
这日宁亲王老爷子特意从书院回来,什么都不做,只抱着小徒孙在怀里说话,一刻都离不得身。
到了洗三环节,更是意思意思的走了个过场,根本没将孩子往那冷水盆里沾染一分。
还十分严肃的告诫锦绣和元老爷子:“虽然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但守规矩是一回事,不知变通又是另外一回事,咱们家孩子金贵。加上现在天气又不好,有些事情咱们自己心知肚明便好,没有必要折腾孩子,白白受那一遭罪。
大冷天洗凉水澡,就是大人都受不了,何况是个小孩子呢。
你们要心里有数,不要听信外面的传言人云亦云。”
在老爷子面前,元老爷就像是个小辈儿一样,老爷子说什么他便乖乖应什么,尽管他从来没有那般想,也没有那般做过,心里还觉得怪委屈的。他疼爱孙儿的心,可是一点都不比王爷少。
这可是他亲孙子!唯一的孙子!
宁亲王殿下抱着元承明不撒手,走哪儿带哪儿,魏老爷想看一眼都不给。
两个老爷子像老小孩儿似的在那里拌嘴。
宁亲王道:“你家里有的是小辈儿,枝繁叶茂的世家呢,家里的孙子重孙溜起来一打。喜欢孩子,便让人给你送过来,你每天带在身边不好吗?非要抢我们家的孩子?”
魏老爷子不甘示弱道:“这是你们谢家的孩子吗?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这明明是人元家的孩子,你个老不知羞的抢了人元老爷的孙子不撒手,还好意思说我?”
宁亲王殿下理直气壮,一点都不觉得心虚:“我徒弟的孩子便是我徒孙。我便是他正儿八经的爷爷,和我自个儿亲生的又有什么差别?”
这里面差别大了去了,可老爷子说没差别,那就真没差别,谁还能真和人家当面锣对面鼓的争论不成?
旁边的定王殿下听得酸溜溜的。
还真别说,整个谢氏宗族里哪家孩子都没有得到老爷子这般关怀喜爱的。
只能说人和人的缘分着实奇妙。当初宁亲王老爷子见着锦绣,便想收他为徒,教导他一身的功夫,后来二人慢慢有了默契,相处起来,义父义子十分亲切,可老爷子见着锦绣的这个儿子,心里的喜悦都要冒出尖儿了,比偏疼锦绣更甚几分。
这里面固然有爱屋及乌的成分在,可眼缘这种东西真的是没有一点道理可讲。
老爷子就是喜欢这个小家伙,打从看到的第一眼起便撒不开手,若不是情况不允许,他都想随时带在身边,亲自照料,恨不得立马就开始给小家伙儿启蒙,将他满脑子的东西一股脑儿全部教导给小家伙。
若不是老爷子身边的贴身管家极力阻拦,生怕老爷子的行为惹恼了锦绣,师徒两个闹得不欢而散。说不得老爷子真就连夜将小家伙带回书院,和他同吃同住了。
老管家新说为了这个家,他真是操碎了心,遇到的这都是什么人什么事儿啊?
便没有一个靠谱的,老的老的越活越幼稚,越活越像个小孩儿,随心所欲的恨不得上天。
小的小的不让人省心,走哪都能给人惹出一连串天大的麻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