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什么命令都没传达,但侍卫心领神会,轻轻上前,拖走了腿脚已经发软的美人。
那美人直到拖出门外,才敢向侍卫出声求饶,梨花带雨,哀婉之色令人生怜。
但侍卫什么也没说,抽出匕首刺进美人心口,转了半圈拔出,随后熟练地用白绢布擦拭血迹。
又招来两名奴仆把尸体拖走,面色如常地看向门外等待的数十名美婢。
每当石宠宴请宾客,必令众多美人轮流倒酒,好让宾客每饮一杯,都能看到不同的风情。
“下一个。”
听到侍卫冷冰冰的话,数十名美婢皆瑟瑟发抖,为首一女子颤声道:“那仙人与翁主商谈大事,已不饮了……”
侍卫依旧道:“翁主没说停。”
那女子没办法,面色凄苦地捧起酒壶。
见侍卫忽然掏出匕首,女子连忙反应过来,整理表情,换上笑颜,莲步而出。
然而公子羽确实不饮了,他右手撑着下巴,左手指天道:“我不懂阵法,可也知此阵无须如此麻烦!竟要仿造整套乾元星斗图?他洞府的大阵也不过如此了吧?”
“想要四季如春,大约只要其中的苍龙宿,甚至只要‘见龙在田’之象即可,三百二十四粒金谷足以布阵。”
“当然,以石翁之富,定然是不在意些许靡费。”
石宠飒然一笑:“原来如此,不当紧!”
“十二万与三百,又有何区别?”
石宠的财产如沧海之大,宏丽室宇连绵如山,良田以万顷计,后房的上千姬妾,都穿着刺绣精美无双的锦缎,身上装饰着璀璨夺目的珍珠美玉宝石。
凡天下美妙的丝竹音乐都进了他的耳朵,凡水陆上的珍禽异兽都进了他的厨房。生平奢侈无度,已成习惯,哪里在意是不是只要三百金谷就能布阵这种小事?
如果当初张仙人有和他说明,那以他的性格,反而会舍弃省力方案,故意选择用途一样,但更加宏大的阵图。
公子羽紧接着说道:“但问题在于,阵眼不在这……所谓阵法首重于变化!阵主可操控自如,运转阵势,变化万方才行,否则与画地为牢的结界何异?”
“咦?”石宠心头一惊,他确实不能操纵阵势,甚至都不能关闭。
这阵法自布下以来,就不需要任何人控制,每年端午张仙人都会派一名童子前来,补充阵势里的法力,以此维持四季如春,至于其它,从未和他提及过。
“原来可以运转变化的才叫阵法吗?阵眼不在这?所以这金谷春晴阵,阵主不是老夫,还是那张仙人?”石宠这才感觉到自己受骗了。
他花了万斤赤石脂请张仙人布阵,又靡费巨大,凑齐了布阵所需的材料。
到头来,这阵法还掌握在别人手中?亏他每年还好吃好喝宴请那童子,又以灵芝、云母、真珠、白玉酬谢,合着人家是在维缮自己的阵法?
石宠并不在意这些花费,可张仙人什么也没告诉他,就是纯把他当冤大头。
而且明明只要见龙在田之象,却构建了整套乾元星斗图,是否别有他用?暗藏玄机?
石宠一时间想了很多,但公子羽也没有过多解释,石宠求问这到底是什么阵,公子羽也只说:我不懂阵法。
“这张吉莲好不要脸,他若早说,些许财货老夫送他又如何?哼!汝南张氏不过如此。”石宠心里不爽,嘴上对那张仙人再无恭敬。
那张仙人道行虽深,但论门第也不过是‘中上’品级,差他远矣!
想到这,石宠极为心酸,正所谓玄士无庶民,仙者无寒门,自己堂堂上品门第的俊才,怎么就没有仙骨呢?
公子羽淡淡一笑:“张吉莲区区中上门第,小家子气,石翁不必气恼,我游历名山,遍访洞宫,终有一日会去那终南山玄德洞天,与太白峰三大真人论道,届时为石翁讨回阵眼便是。”
“哎呀,太好不过!那张吉莲就是欺我不通道术,往来无玄士啊!如今有真人在,看谁还敢小瞧老夫!”石宠连忙站起身来,夺走美人所手捧的酒壶,亲自为公子羽倒酒。
这让新进来的美人,眼角含泪,暗松了一口气。
就在二人谈话之间,侍卫已然连杀二女,她是第三个进来的!
如今石宠亲自倒酒,就没她什么事了,可以安然退下了。
公子羽瞥了眼这杯酒,没有饮。
只是说道:“石翁虽不通道术,却是富甲天下,便连玄门也羡慕啊。采服丹炼靡费巨大,那张吉莲供养不起,眼看寿元将尽,还没有踏入得道境,怕是急了……这才哄骗石翁。”
“而以石翁之富,若是自己修行,有生之年踏入得道境,也不是不可能啊。”
石宠心里一顿,公子羽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他要是能修仙,他还在这?
可紧接着又想到,他石宠没有仙骨,士林皆知!公子羽不可能不知道,此刻故意提及……难道没有仙骨也能修行?
想到这,石宠对于长生的欲望更加炽热到了极点。他钻营一生,富可敌国,到头来还不是归土之人?
他河内石家乃当世豪族,若论财富,就连皇室都比不上!奈何只从上一代人开始崛起,属于开国新贵,这一代没有仙骨。
小辈中倒是有,可还都是不争气的,出去与人谈论玄学,只惹得贻笑大方。石家虽为上品门阀,却没出过有道真修。
如今好不容易搭上个说话爽利的,无论如何也要把握机会。
“还请真人明示,老夫没有仙骨,如何修行?”石宠将酒杯敬上。
公子羽一副喝醉了的样子,飒然一笑:“石翁虽出身名门,奈何天道不眷,亦如我父,生而没有仙骨。但世间总有些奇异,可另辟蹊径!晚辈则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