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故事的偏移,其实在更早之前就出现了。
“我自幼读圣贤书,父亲一直教导我‘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我在他的教导下长大,一心只想科举入仕,报效朝廷。”谢让停顿片刻,低声道,“可自从考取功名,入朝为官,我的心里逐渐浮现起了另一个声音。”
“那声音让我去争,让我去斗。我那时在京中风头正盛,我第一次尝到名望与权势的滋味,可我仍觉得不够。我想爬到更高处,将一切掌控于我手,我想……成为万人之上的存在。”
“可每当我有这样的念头时,父亲的谆谆教导便会回荡在我耳边,将我强行拉回正轨。”
不过他现在才明白,那其实是让他逐渐偏移了原本的轨迹。
年仅十九岁的谢让还不知道这些,他只是越发坚定本心,在潜意识中,与那本能一般的“规则”对抗着。
但他仍然担心有一天会被这日益增长的野心所吞噬,所以,他才会与萧长风说那样的话。
那时候的他已经隐约预见到,萧长风或许会成为唯一能够阻止他的人。
而真正让事态变化的,其实是谢让奏请先帝,自愿辅佐太子之后。
被封为太子太傅的第二天,奚无琰派人请他赴宴。
奚无琰想拉拢他。
宇文越一怔,瞬间意识到了他想说什么:“在原本的轨迹中,你答应他了?”
谢让闭了闭眼:“对。”
对奚无琰来说,毁掉一个风头正盛的状元郎,自然不如拉拢来得划算。而在原本的故事线里,谢让的确答应下来。那个年轻的反派帝师,最初正是靠着在奚无琰身旁蛰伏,渐渐蚕食对方的势力,最终将人一举歼灭。
那是一场改变了书中故事线,也改变了谢让命运的宴席。
因为拒绝了奚无琰的拉拢,奚家灭他满门,使他分化为了坤君,走投无路之际来到这里,最终在此丧命。
谢让呼吸变得急促,手指微微颤抖起来。
“别怕,怀谦。”宇文越连忙将人搂住,紧紧抱进怀里,“都已经过去了,怀谦,已经没事了……”
谢让嗓音轻哑,有些哽咽:“我知道……我知道……”
可这一切,又怎么会是一句轻飘飘的已经过去,便能够一笔带过的。
他本是绝世无双的少年状元郎,他有以他为傲的亲人,将他视如己出的恩师,与他意气相投的故友。他本该成为一朝贤臣,受到万民敬仰。
可现在,他只能拖着这具残破不堪的身体,眼睁睁看着亲朋惨死,旧友离散。
短短数年,一无所有。
这是他反抗命运的代价。
怀中的身躯无声地颤抖着,很快,宇文越便感觉到肩头传来湿意。他一言不发,轻轻抚摸着青年消瘦的脊背。
不知过去多久,那颤抖渐渐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