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科室啊,要搬到b区那边。”熊美仪开始抱怨:“唉,累得不行。”
“是都要搬吗?”
“没说清楚,但内科的门诊要先过去。”熊美仪开始滔滔不绝,文禾只是随口一问,她就倒豆子一样拉着她说个不停。
文禾发现了,好说话的时候人家不把她当回事,等她保持距离了,却反而受到热情招呼。
熊美仪不复以前的高姿态,主动跟她分享医院科室里的消息,比如这次搬科室,哪些药械商承包了哪几个科室的展板,哪个竞争对手跟哪位医生主任走得近,还要申请机器试用等等。不同于之前的敷衍,也不见不耐烦,她问,她就乐意多说一些。
算着时间还早,文禾干脆跟她一起往b区走,打算找很久没见的主任打声招呼。
经过连廊好像看见梁昆廷,但一闪又不见人,文禾转头看到有位老人家,白须白眉走得很谨慎,头上一顶蓝色中山帽,让她想起已经去世的爷爷。
见她忍不住地回头,熊美仪正好认识:“前几天来的,他儿子刚从icu转到我们病区,脑梗。”
“其他家人没来吗?”
“听说有一个小孙女,还在读书。”熊美仪叹气:“挺可怜的,手里没什么钱,陪床都租不起,晚上只能蜷着。”
文禾再次回头,看到老人找了个台阶坐下,应该是不怎么看得清,即使戴一副厚重的啤酒底眼镜,手里一个馒头也要凑得很近,才能摸索着剥开外面那层塑料袋。
见完医生出来,文禾给熊美仪转了点钱,让熊美仪帮忙存到老人儿子的户头。
熊美仪有点惊讶:“你挺好心的。”
文禾摇摇头:“我工资不高,能力有限,只能帮这么点。”
熊美仪笑了笑,这样显得她的惊讶很冷漠,但她们在医院看惯生死辛酸,同情心实在是用不过来,于是转移话题问:“主任怎么说?”
“说有需求再找我。”一句应付,文禾也习惯了。
周鸣初说得对,她之前一直在用行动上的积极掩饰自己空白的成绩,还是要适当保护自己的信心,坚持不懈吃同一道冷眼,啃一块难啃的骨头,信心是会受挫的。
后面几天文禾都在珠三角打转,她来销售转眼半年,医院没少跑客户没少见,跟同事聊天和同行交流,自己也慢慢知道怎么筛选客户,知道要在重点客户上花心思,学着摸清生态链上的关系,也更知道专业的重要性。
平时没事,文禾会去公司展厅逛逛,有关于产品的培训积极去听,回家也会研究行业知识,忙忙碌碌好几天,东莞的客户提出想先试用,没问题再采购。
申请流程走得很快,周六时文禾跟着工程的同事去装机,邹国伦助理约她打羽毛球,说还在上次那个场子。
文禾正在对参数,拍个工作照片推了,等回到广州,那边也发来一张照片约她去唱歌,说周鸣初也在。
文禾其实挺累,但在沙发上躺会,还是换件衣服赶了过去。
很大的一间商务ktv,里面有单独的吧台,沙发上坐了一些人,周鸣初正抽着烟,抬起眼睛看了看她,很平淡的反应。
文禾被邹国伦助理叫去坐着,吃吃水果,聊聊天。
包厢里还有e康一个姓邓的区域经理,以前跟王东尼关系比较近,现在频频向周鸣初示好,一直找话题捧着他,开玩笑也以他为中心,很明显已经倒戈。
过会又有人进来,是dc的谷志德,说是正好在隔壁应酬,过来打声招呼。
他跟包厢里主要的几个人喝过酒,过来这边晃了眼:“邹总魅力大啊,这么多美女围着,今晚是不是要多喝几杯?”说完,看眼文禾。
文禾记得他,忙起来敬酒,谷志德笑着压了压手让她坐下:“怪不得跟e康的代理一签就是这么久,看来,e康确实方方面面都比我们更吸引邹总。”
邱国伦却笑着点点周鸣初:“周总,听听你这位未来妹夫讲话多见外。”他端了杯酒站起来:“都是一家人,分什么你他的,谷总不是跟周总妹妹好事将近么,几时再请我们喝喜酒?”
文禾抬头,邹国伦助理悄声跟她说:“这位谷总之前离过婚的。”
包厢里几位老总站着说话,音乐大,只听到他们彼此间的一两句寒暄,以及谷志德说e康这次城市会开得很有声势,要开始划大渠道了。
dc和e康是对家这一点文禾早就知道,她更好奇卢静珠,团建那回能看出两人之间的年龄差距,只是没想到,谷志德居然离过婚。
惊讶了会,文禾很快又觉得自己大惊小怪。
不久谷志德离开,周鸣初坐回沙发上,有女孩子水汪汪地瞄着他,被邓经理招到身边帮忙倒倒酒递递烟灰缸,周鸣初不主动但也没拒绝,文禾心想,原来他也是会逢场作戏的。
她收回视线喝了口水,从来到现在没跟他讲过话,都是坐在邹国伦这边,也没什么特殊的事,没谁灌她酒,氛围相对轻松,直到又再提起她戒指的事。
邹国伦助理笑着说:“我们邹总今年也是本命年,我才知道,原来他手上那个串也是防煞的。”
“邹总不是新加坡人吗?”文禾问。
“我祖上是潮汕的。”邹国伦说也是家里老人让戴的,晃晃手串说:“人上了年纪就要信命,如果戴点东西就能挡煞,图个心安也好。”
邹国伦助理在旁边笑:“您正是当打之年,上什么年纪,你说是吧?”她看着文禾。
可能刚刚多喝几杯酒,邹国伦揉揉太阳穴,面容确实有疲惫感,看起来也像讲到年纪有些低沉,文禾跟着恭维一句:“是啊,邹总看起来还很年轻,什么上年纪,没有的事。”
“你们这些小姑娘哄人都是一流的,张嘴就来。”邹国伦伸手,轻轻拍了拍文禾的额头。
文禾浑身一僵,却还不能表现出太大反应,只是心里越来越感觉不对劲,于是找了个借口,出去上洗手间。
回去时看见周鸣初站在走廊接电话,似乎听到那边是个女声,周鸣初却不耐:“不舒服去医院,动不了叫救护车,我不是医生,帮不到你。”
他挂断电话,撇头看了眼文禾。
文禾喊了声:“周总。”
周鸣初收回视线扯了扯衬衫领口,在她前面走回包厢。
文禾心乱如麻。
再次回到包厢,邹国伦不复刚才的轻佻,对她礼貌语气礼貌距离,可就在文禾怀疑自己只是多想时,邹国伦一只手臂搭在她后面,看她时眼里有笑意,也有渐渐深起来的醉意,这一点,从他偶尔并过来的那条腿就能证明。
文禾顿时有点喘不过气,她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有人来向邹国伦敬酒,邹国伦摇摇说喝不了,他助理笑笑地看文禾:“要不你替一下邹总?”
文禾宁愿喝酒也不愿继续坐在这里,她咬咬牙站起来,正想是不是喝完酒就可以走人时,周鸣初终于开腔:“差不多可以了,邹总已经醉成这样,总要留个把清醒的,全放倒了谁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