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可笑,京都艺术学院那个地方,梁涉川二十岁的时候经常去,去接绮岁放学,或者将车停在树下,让她坐在车上安静的写论文。
那时候梁涉川有他的事情要忙,绮岁有她的课业要注重,两人意外的和谐,不争不吵,忙到肚子饿的时候绮岁会跑下车去买东西吃,就在学校后门的小摊子上,乱七八糟的能买一大堆。
也是那时。
梁涉川发现女孩子爱吃的东西真的太多了,绮岁捧着新品的奶茶或甜品,一字一句跟他分享里面的原材料,这次吃下去会胖多少,味道是怎样的,那是属于小姑娘最纯粹的爱意。
他有时候会应两句。
有时候手头的事忙的焦头烂额,捋不清楚,甚至会吼她,让她安静点。
绮岁很少生气,总是抿抿唇,便不再言语了,从来没有一次真正吵起来,不像现在,他是火,绮岁是火药,一碰就炸。
她说的那家卖绿豆汤的糖水铺梁涉川记得。
记的很清楚。
只因有一次接绮岁放学,她手上一如往常拎着小吃,路途走到一半,京都的夜晚五光十色,高楼霓虹明媚璀璨,灯火缭绕到她的脸庞上。
那次梁涉川大约有两个月没有见到她。
想念的很,车子停在路口,他转头看她一眼,她正捧着一杯绿豆汤用吸管一口口喝下,绿色的小豆子一颗比一颗烂。
据她所说。
到嘴巴里便化了,甜丝丝的,特别有味道。
梁涉川笑她:“这有什么好喝的?”
“好喝。”绮岁那时候眼睛特别亮,有水光,漂亮的惊心动魄,嘴角弯了弯,“而且还便宜呢。”
她伸出两根手指头,语气炫耀一般,“才两块钱。”
两块钱。
梁涉川嗤笑一声,有些不明所以,“您这是体验生活?”
“算是吧。”
“那你说说,两块钱的东西,和两千块钱的东西,哪个好?”
这个问题想也不想就能回答。
何况是绮岁这种过惯了千金大小姐奢侈生活的人,可她那天却异常庄重,将绿豆汤的杯子放下,架在腿上,远方城市灯火绚烂,映衬到她的脸上,颇有几分寂寥。
她叹气,很重很重的气,叹完后侧过脸,看着梁涉川,语气认真而专注,“梁涉川,你看,两块钱的东西我也是不嫌弃的,我不是非要过千金大小姐的生活,所以,你能不能带我走?”
那段时间她缺少安全感,大概是因为梁涉川越来越忙,他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从一周一次延长到一月一次,然后是两月,三月。
可只要见面她便会将话题牵引到私奔上面,只怕晚了一天,这辈子就没有机会了。
深夜的京都街头巷尾喧嚣熄灭。
唯一没有收摊的便只有从夜晚忙碌到白昼的烧烤摊。
绮岁说的那家糖水铺,不到十一点就打了烊,梁涉川在外敲门,敲的隔壁几家店员都被吵醒,从楼上的窗户口伸出头来骂他。
噪音终究惊动了糖水铺的老板娘。
她穿着拖鞋匆匆跑下楼,半梦半醒间,看见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站在门外,街道很乱,到处都是被丢弃的乱七八糟的小吃盒,男人站在那儿,与生俱来的矜贵,雪白的衬衫领子都刺目。
“哎呦,”老板娘揉了揉眼睛,“小伙子,你找谁?”
梁涉川仰目看了一眼,“老板,我想要一份绿豆汤。”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却又无奈,醒都醒了,从冰镇柜里拿个东西的事,不麻烦,老板娘皱皱眉,还是应下,快步拿了一份递到梁涉川手里,忍不住发起牢骚,“你们这群小年轻,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已经不年轻了啊。
却为了绮岁一句话,做着冲动荒唐的事情,不知是好,还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