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洛眸底映着夜色的黯然,抛却别的不提,她从慕凝蓝口中知道霍靳墨的家世背景,名门世家,政界名贵,与之匹配的女孩何其多?
譬如,前段日子,她在咖啡厅打零工,遇及霍靳墨和一个名媛淑女香座交谈,安洛远远望着,一向风风火火个性爽朗的她,内心却泛起自卑感。
她算什么?孤女草芥一缕。
他是天上一星,她只是地上一人。
且不说,如今和他模棱两可的暧昧关系,即使破天荒与他在一起,自小看透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她,自知他那样的家庭是不会接纳她这样一个外星系来的异类。
霍靳墨握住她肩膀,目光冰冷,“你告诉我,什么是一类人?你和丫头不是闺蜜好友吗?”
“不同相提并论。”她淡淡道,侧身,挣开他桎梏。
“那你以为我大老远跑日本是为了什么?”
“我不想知道……”安洛扭头,避开他咄咄逼人的目光。
霍靳墨将她身体转正,两指攥住她圆尖的下巴,认真问道,“安洛,我不是一个情感拖沓之人,我只问一次,你喜欢我吗?”
“……”这话是不是问反了?问别人喜不喜欢自己,是不是应该自己先表明心意?安洛秀眉微蹙,塞啧:“不喜欢……也不讨厌……”
这个回答,模棱两可又似敷衍,霍靳墨一张脸比湛蓝夜空还要浓郁暗沉,“安洛,能不能认真点?”
安洛顿时炸毛:“霍靳墨,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名门世家的矜贵大少爷,只要你想要的东西,不费吹灰之力,信手拈来,你百花丛中千帆过尽,游刃有余,一旦发现新鲜事物,觉得可心,便趋之苛求,一旦求而不得,征服欲望高于一切,我在你眼里,像一根韧性藤条,越是弯折,你越是要掰直溜!那么我问你,在得到或者征服的这个过程,你又可曾存了几分真心?新鲜?占有欲?挑战?等你问清楚自己的心之后,再来问我吧!”
霍靳墨怔懵。
尤想以前,南宫藤曾说过类似的话,几分真心?
一如此刻,面对安洛字字珠玑,句句割肤之言,他阖张薄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清月潇寞,夜空死寂。
两厢沉默。
安洛心头郁结,果然被她一语中的,短暂的心动,仿佛要随着安静下来的世界而停滞。
在她转身一瞬,霍靳墨却幽幽出声,“我不懂感情也不懂爱,我所说所做,只是随了心,就这么简单。”
一字一句,真诚而坚定。
安洛心湖荡起圈圈涟漪,冲他嫣然一笑:“霍靳墨,你我相差九载,你的人生阅历丰富多彩,又怎样?对于你来说,谈情不爱或是谈情说爱,不过是盛开一时,我心之所向的是长长久久普普通通的爱情,像山野贫地开的小野花,迎着清风,听着山魈海林,轻歌曼舞,恣意平淡,你一句随心,便可以所欲,但我不能,我孑然一身,有的只有一样最宝贵的感情,我说一句喜欢,便穷其所有,可以曬爱一生,所以,我轻易不言情不谈爱,这就是我和你的不同,你的世界我不愿踏足,我的世界,也请你止步。”
安洛的话,字字句句道尽悲秋伤春。
霍靳墨第一次见到如此这般多愁善感又卑谦的安洛,心底莫名的起了异样酸意。
展臂,将她捞进怀里,低头,吻住了她双唇。
这次,安洛没有挣扎。
像没有灵魂的娃娃一样,任他随心,所欲。
衣衫轻落,雪肤欺霜,纤体玉娆,他双眸灼烧,为她情动。
她清冷自抑。
他炙热的吻和爱抚,却令她时时刻刻游走在悬崖边缘,稍有不慎,便会弥足深陷。
最后一刻,他忍着荷尔蒙的血热暴涨,绅士风度,停了下来。
双臂撑在她头顶两侧,凝着她铺满池岩的青丝长发,娇玉柔肤,他眸色欲念浓稠,嗓音低哑而性感:“安洛,如你所说,我长你九载年华,我游走百花丛中,不似认真,我已经没有青年岁月的激情,无法给予你向往的如水爱恋,我情感空白如纸,本心而做,随心随性,可是,你会拥有我完完整整一人,给你一支彩笔,可愿意在我这张纸上画上人生第一笔色彩?”
那一刻,安洛,心跳加速,仿佛世间所有美好,都在往她灰暗的人生倾倒。
她动了心,覆水难收,却愈加忧郁。
她一向洒脱,这个世上,曾经除了金钱绊她受挫之外,自认没有什么可绊她的。
她孑然一身,感情是她唯一最有价值的精神财富和堡垒,堡垒失守不可怕,可怕的是,堡垒有一天会永永远远成为废墟。
感情上,于一向金钟罩铁布衫的她而言,理智大于感性,她不会给别人让自己受伤的机会,说白了是情感自我封闭,伤不起,所以,她作为女人,是一个胆小,不敢轻易去尝试感情的女人。
所以,安洛说:“爱情和生活不相离。”
霍靳墨回以:“我只要你,你只要我,足矣。”
安洛感动之余,理智犹在:“此刻拥有你,可你的未来和以后呢?”
“……”
他沉默,只因他不曾深想,这是实话。
霍靳墨的世界,简单,看准了,要,不入眼,不会浪费一个眼神。
安洛的世界,简单,生活和爱情,平平淡淡,宁缺毋滥,一旦认定,相濡一生。
两人兜兜转转,像是玩了一场竞技游戏,回到初始原点。
最后,安洛穿上衣衫,霍靳墨绅士不减,抱她上岸,一起回酒店。
仿佛之前所有,未曾发生。
酒店,两人出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