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到似乎是穿衣服的声音,她往最里间开着的卧室移动。
房内开着一盏吊灯,所以当她的视线从卧室门框切进去,便把背对门口,靠在床沿,套好西裤,正微微附颈系皮带的男人,乌黑后脑勺看得一清二楚。
他高大挺拔的身型,压迫着不大的卧室。
头发湿漉漉的滴着水,顺着发梢,滴落在紧实光裸的臂膀,虬龙的背部肌理,一道抓痕,撕开了那个曾经为她挡枪的弹痕。
她曾在无数个与他欢好的夜里,痛的时候,愉快的时候,总会一遍又一遍亲吻那个伤痕。
慕凝蓝没有动,时间定格,她寂静如死。
等南宫藤察觉身后动静,猛地转过身,夹着那根明明灭灭的烟,自指间噶然滑落。
他一双墨黑瞳孔湿热猩红,震骇无比,嗓音微结,“蓝……蓝儿?”
不忘迅速抓起地上散落的衬衫,匆匆套上。
一声“蓝儿”,彻底将她的心撕碎。
她没有瞎,没有看错,这是护她周全的南宫藤,宠她入骨的丈夫,与她执手誓言的叔叔。
房间里的一切,被泪帘切成碎格,最后一片模糊。
真好,呵呵,她看不清楚了,视力变得模糊,甚至要瞎掉了,连他的脸孔,她也看不清楚。
整个世界在晃动,并不让她头晕目眩,轻轻地,慢慢地厮杀着,晃动。
隔着粉碎的泪线,瞧着他,却不能再肮脏作呕。
“蓝儿……”
南宫藤大步上前。
她后退一步,双手攥拳,凄绝一笑,连连点头,“好……很好……很好……”
她高出几个分贝,哈哈大笑,笑的脸上的皮肉都要撕裂开。
随着动作微浮,泪水混着鬓角湿漉漉的头发拧出的雨珠一起流淌下来,惨白如纸的小脸逐渐狰狞,脸上肌肉抽搐不已。
此刻,她很想抬手扇过去一巴掌。
可是却觉得眼前之人,让她连打他的那份力气都被胃里涌上的恶心一点点,透支殆尽。
她哭着笑,笑着哭,不似人,似一疯女,却凄美得叫人,为之痛,为之伤。
一向沉稳帷幄乾坤的男人,被眼前悲痛欲绝又似疯癫的慕凝蓝惊骇,心头涌上阵阵酸痛,直蹿眼眶,眸底星光点点,汇聚成河,上前握住她抖得厉害的双肩,一开口,嗓音哽痛,“蓝儿,你听我说,不……”
后半句,却在看到她脖颈处一道血痕伤口断掉,“你怎么了?怎么伤的?”
“你滚开!”
慕凝蓝朝他嘶吼一声,使出全身力气将他推开,同时她因反噬力道后了几步。
这时,陌灵摸索着墙壁,缓步而来,撞到了门板,又微微侧身,移动进来,“宫藤,她是……”
“我是他妻子。”慕凝蓝扭头,盯着陌灵,声音破裂般的沙哑。
陌灵跌跌撞撞向前走了一步,摸住了她手臂,继而紧紧抓住。
“你就是……”
“走开!”
慕凝蓝像是一只被激怒厉猫一样,张开利爪,抬手,使劲一挥,陌灵一个趔趄倒在地上,脑袋不偏不倚撞在了衣柜棱角。
鲜血瞬时顺着她额角淌下来。
“蓝儿!”南宫藤朝慕凝蓝大声吼道。
急忙将摔倒在地的陌灵扶起来。
陌灵一双空茫的眼睛,蓄满泪水,顺势抱住了南宫藤的腰,“宫藤,她就是你当初被迫娶的那个附属品吗?”
“……”附属品?呵!不愧是林姨的外甥女,连说话的模式都一样!
南宫藤皱眉,敛着力道,将陌灵推开。
一双灰暗无光的眸子,看向慕凝蓝,作无力解释,“蓝儿,不是你想的那样!”
“哪样?”她笑成一朵毒花,美的令人欲望崩烧,想将其染指摧毁,“你的灵儿没死,软香玉体,魂归你怀,不是这样?生日那夜,弃我之蔽履,月光,树下,你们两人重温旧梦,温情脉脉,缠绵接吻,不是这样?你一次次谎话连篇,欺骗于我,不是这样?几次三番,半夜三更跑来幽会旧爱,不是这样?一次次电话打不通,玩人间蒸发,不是这样?”
字字句句,凿心凿肺。
南宫藤眸底冷热冲击,阖张薄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没话说了?”
她又是一笑,笑的凄婉又哀殇。
痛和灼,蔓延全身,烈火如刃,割肤碎心。
所有的解释,是那么苍白无力,像是一颗一颗弹珠打在墙壁上,反弹回来,反噬的痛,绞心绞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