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份的江城,夜晚偏凉,一阵风吹来,吹起她耳边两条麻花辫,像两条墨色绸带,融入这浓浓的夜色。
秦淮远远地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过来,直到她走到一片光影里,他眸中的那抹亮光也随之隐没。
“秦淮,让你久等了。”她走到车前,朝他微笑。
“没有,没有……夫人……你该多休息一会儿……”秦淮语无伦次。
她没再说话,上车,坐进后车座。
“送我回慕公馆。”她直接说明目的地。
“好……”秦淮眼睛闪烁。
然后,她还是高估了秦淮的老实和忠厚。
当她迷迷糊糊醒来时,车已停在医院停车场。
“秦淮,我没说来这里……”她面露不悦。
“夫人,抱歉……先生情况不好……”秦淮结结巴巴。
“他不好,我又不是医生!”
“可他的病就是见不到你所致。”秦淮突然伶牙俐齿,脸却红了。
慕凝蓝竟被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秦淮,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她觉得,现在秦淮的说话水平分分秒秒上升一个层次!
“……”秦淮怔住。
不知道为什么,慕凝蓝觉得秦淮此刻的样子极具喜感,忍不住调侃,“秦淮,你要是对女朋友这么能说会道,一准儿将她收的服服帖帖。”
“……”
秦淮脸上的那抹红,迅速蔓延至脖子根儿。
不知道是被秦淮那句话牵引,还是出于其它因素,脑袋混乱间,她已经站在病房门口。
还未进屋,就觉得前所未有的压迫感袭来,令她喘息困难,转身欲走。
咔嚓一声,病房门打开。
慕凝蓝惊蛰抬头。
却见霍靳墨门神一样立在门口。
“丫头。”霍靳墨像往常一样唤她。
“你在……那我走了……”她好像受秦淮传染,一时有些语无伦次。
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霍靳墨见她一副小兔子闯入虎穴的受惊模样,心里莫名替某人松缓了一口气,只要她不再是冷冰冰的或是一言不发,事情还有补救。
神助攻的人自是极力劝和:“丫头,到底你们是夫妻一场,你应该看看他……”
她颅内细胞高度活跃,将两人一年的婚姻生活从头到尾像放电影似的,以快进方式,自脑中放映一遍。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夫妻一场,四个字,用在她这段掺杂着利益和纷争不断的婚姻里,倍感突兀。
霍靳墨趁热打铁,将她推进病房之后,脚底抹油。
秦淮并未走远,在属于自己的某个角落默默站岗,只要她在的地方,他的岗位永远不会空缺。
霍靳墨自是归巢觅爱。
vip特级病房,如酒店豪华套间,宽敞又整洁。
慕凝蓝站在门口好一会儿,穿过廊道,往里面走去。
里间,开着一盏落地灯,光线适中,偏橘色,整个房间被暖色调覆盖,几许温馨。
走到病床前,她微颤的呼吸,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睡着了。
屋内开着空调,温度适中,床上的人盖着一条薄毯,穿着一套夏季病服,短袖下是两条线条紧实的胳膊,肤色冷白,可见几处明显擦伤,衣领开了三个扣子,肩胛骨处缠着厚厚的绷带,一双笔直大长腿搁在床尾,伸展不开,微微卷曲,裤子长度不够,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腿。
视线上移,落在一张她怯于直视的男人面孔。
他身型高大挺拔,加之整个人瘦了一圈,衬的床上的人愈加修长。
他脸色苍白,隽瘦憔悴,衬的他线条冷硬的五官,如工笔篆刻,眉骨愈加高挺。
一双墨黑浓眉,微微皱着,长而密的睫毛,安静铺满眼窝,线条俊美的薄唇,微微抿着,整个人冷峻中透着令人望而生畏的冷寒气场。
那股来自男人骨子里的寒意,隔着几步之距,仿佛侵入她身体,混入血脉,从尾椎骨直冲脑顶,开了个洞出去。
她不禁地打了一个战栗。
这样一个人,宠你的时候可以将你捧上天,为你摘星揽月;爱你的时候,仿佛让你拥有了全世界最幸福最唯美最浪漫的唯一;伤你的时候,一字一言,如割发肤;对你残酷的时候,分分秒秒中令你跌进地狱,让你痛不欲生;
他温文尔雅,他稳重成熟,他幽默风趣,他雅痞不羁,他危险丛丛,他腹黑深沉,他冷酷无情,他狠厉残酷,他邪肆如魔……
这样一个多面男人,她对他的了解与爱他的程度,成反比。
偌大的病房,静谧无声,空气中充斥的每一个氧气分子,像一颗一颗未燃的星子,压抑又沉闷的窒息感,令她想逃。
刚转身要走,一个护士端着医用托盘走进来,见房内有人,低声问道,“你是?”
“……”她微微一顿,温吞回道:“我是他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