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住嘴的,永远都只有战报。
只要有一天战报没有来,那么……说破了天,也总有人有无数的道理,教你哑口无言。
“殿下,邮政司来了一份公文。”
张三匆匆而来,将一份公文送到了张安世的手里。
张安世接过,细细一看,脸色微微一变,而后,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慢悠悠地道:“成败在此一举了。”
……
福建布政使司。
平谭驿。
突如其来的兵灾,瞬间使这里变得人心惶惶起来。
因为驿站乃是叛军的目标,所以得知了消息,驿丞便让大家暂时躲避。
不久之后,这驿站便被贼军占据,一个老驿卒,被叛军拿住,杀了脑袋。
而此时的邓达与夏瑄二人,寻了一处农舍,躲了几日,幸好这农户倒也算是实在,并没有供出二人来,只是从外头打听来的消息,却不免让二人更加忧心忡忡。
叛军声势已越来越大,现在号称三万,不但占据了许多的州县,而且据闻,即将要围困福州。
而福州城内,似乎也有许多人与叛军暗通款曲,甚至……还有一路卫所的官军,竟也降了。
此时的平谭,叛军并未占据,洗劫一番之后,便挥师北上,毕竟此地,既非通衢之地,又不是军事重镇,毫无价值。
邓达倒还好,他一面观察着时局,一面想尽办法与驿丞联络。
似乎,此时他又担心,位于福州的邮政局的安危,因而……想尽办法去探知福州的消息。
夏瑄就不同了,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沮丧。
刚刚在此适应不久,虽不觉得这驿站之中,可能有什么大作为,可慢慢的,他也熟悉了这一片土地,更熟悉了这里的人,可谁晓得,一夜之间,一切都化为乌有。
乡间的路上,甚至可见许多无主的枯骨,几乎所有的庄子,都开始进入了自保状态,有人去投奔叛军,有人朝不保夕,四处打探自己亲人的讯息。
夏瑄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忧虑,实际上,他们并非没有机会逃出此地的。
这里临海,陆路到处都是叛军,可若是行船,未必不能越过叛军的范围,直接北上。
何况这里也有不少人,愿意提供这样的帮助。
只是……
真预备要动身的时候,邓达却沉默了。
夏瑄便问邓达道:“先生……不想走了吗?”
邓达却是反问他道:“你想走?”
夏瑄想了想,摇摇头。
邓达道:“为何?”
夏瑄只沉吟片刻,真切地道:“我这辈子,浑浑噩噩,今生只干了件正经的事,就是在此为卒。辛苦是辛苦,疲惫也疲惫,可时日久了,才觉得……男儿在世,这样活着,也很好。何况我在此已有几个弟子了,他们都盼着能读书,还有……还有上焦里的那个阿婆,她年纪大了,又耳背,一年到头,就盼着自己远在异乡的儿子给他修书回来,每一次我只要出现在村外头,她得了音讯,无论人在哪里,即便裹了脚,也会赶来,询问是否有她的书信,我……我……”
夏瑄说罢,低垂下头。
邓达露出了微笑,道:“说也奇怪,分明只是送信,干的是跑腿的事,怎的突然好像成了许多人的希望一样……”
夏瑄道:“无论如何,我现在都不想走,我想……再等一等看。”
邓达只抿着唇沉默。
两日之后,驿丞却派了人来,捎来了一封书信。
二人经手的书信实在太多,可第一次,这一封书信却是给他们的。
二人顿时振奋精神,无论如何,至少……上头总算是和他们联络了。
拆阅了书信,二人细看之后,随即……都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面面相觑之后,邓达道:“你怎么看?”
夏瑄一时间有些六神无主,便道:“我不知道,我心里有些害怕。”
邓达想了想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此宋王殿下诏令,有何可畏的?不妨……试一试。”
夏瑄犹豫片刻,便也道:“听邓先生的。”
当日傍晚,天边的一片霞光,缓缓地落入了夜幕。
那靠着海岸的地方。
骇然的惊涛拍打着滩涂,哗啦啦的海水响彻不绝。
隐隐的,远处竟有灯火。
那灯火愈发的近了。
旋即,便有数十个艘船冲上了沙滩,数十个汉子,背着鱼篓登岸上来。
这是疍民。
因为突然生了乱子,所以疍民们再不敢扶老携幼登岸售鱼了,多是一大群的男子结伴上岸,且大多时候,选在黄昏之时,一旦遭遇变故,也可借着夜色遁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