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家里怎么这么安静?孩子们都哪去了?”高老太爷笑呵呵地问,他天生就是个极和蔼的人,在官场上也被人称为“高佛子”。
“大约跑到后院去爬树摘果子了。”高明臣陪笑道。
“我今日进宫的时候,皇上赐了我三个果子,”高老太爷说着从袖筒里拿出三颗黄澄澄带紫紋的果子来:“说是南越那边进贡来的,有老长一个名字。叫人把那几个孩子叫过来,两个给他们分着吃了吧!还剩一个留给吉星。”
“父亲未免也太偏疼吉星了,”高明臣说道:“这孩子已然被惯坏了。”
“我再不偏疼他些,难道被你给管束得葳葳蕤蕤的才好?!”高老太爷冷哼一声:“莫非我当年就是这么管束你的?”
高明臣被呛得一句话也不敢辩驳,垂手跟在父亲身后。
等把高老太爷送回院子,高明臣又回来,见吉星还跪在那里。从侧后方只能看见他圆乎乎的小脸和琼瑶鼻尖,说到底还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
这时又有下人来报:“大老爷,大少爷同司马家的七公子进府了。”
大少爷就是高照的胞兄高熙,也是司马兰台的堂姐夫。高熙娶妻司马氏,上月生了一女,取名湄儿,还未出满月。
“兰台想必是给湄儿瞧病来了,”高明臣道:“赶紧好生伺候着。”
一低头见了吉星,便发话道:“别在这儿跪着装相了,到前头去见见客。看看人家兰台是何等的出息,你也学着点儿!”
吉星不敢违拗,起来到前头去了。
高熙的女儿近来总是夜啼,又不知是哪里不舒服,恰好他今日到岳丈家去,正遇上司马兰台也在,就请他过来给瞧瞧。
高熙正同司马兰台说着话往里走,一眼看见了吉星,忍不住笑问:“猴儿今儿怎么不跳跶了?敢情如来佛今日在家呢!你嫂子给你留了好吃的在厨房呢,记得叫丫鬟给你端过去。”
吉星有些不好意思地跟司马兰台问安,含含糊糊叫了声七哥。
司马兰台点点头,回了一句:“许久不见你,有空儿去我医馆那边玩儿。”
司马兰台的医馆很低调地开业了,并没有知会任何亲故。
第22章 自幼善讨风流债
苏好意早起在自己房中吃过饭,穿戴整齐,将小金龟系在腰上,站在窗口看了看天,又拿了把湘竹骨的扇子出了门。
楚腰馆前门不开,她从后门出来,沿着春愁河一路向南走。
今天苏好意要干她的老本行——收花账。
楚腰馆门面大,生意多,来的客人也是各形各色。有挥金如土就以花钱为乐的,也少不了小气吝啬欠债不还的。
遇到这样的,就得上门讨债,不过这花账可不是好收的。
苏好意今天要去的是宋三少家,宋家是天都小有名气的瓷商。
这位三少爷虽然是个庶出的,却是宋老爷的独子。之所以行三,是因为他上头还有两个正出的嫡子,不过都夭折了。
宋三少二十几岁的年纪,整天狂嫖滥赌,不务正业。
宋家虽然有几个钱也搁不住他这么糟践,更何况他手里的钱也有限,一时花光了又耐不住寂寞,于是只好赊账。
楚腰馆也有个规矩,新客人一律不许欠账。老客人的话可以欠半个月,但半个月后就必须得付清了,否则就要上门去讨。
宋三少的花账挂了快两个月了,在苏好意之前,楚腰馆的几个龟奴也来讨过,可宋家不认账。
于是苏好意才出马,一般像这种烂账、死账最后都得落到她手上。
来到宋家门前,苏好意忍不住乐了。原来宋三少欠债不止一家,百花楼、千红阁好几家的人都在这门前等着呢。
这几个人一见苏好意都笑着叫“八郎”,苏好意也忙回礼。
“这是怎么说的?姐姐们怎么亲自来了?”苏好意问那几个人。
妓院里出来催账的都是龟奴,姑娘们出来还真是少见。
“这宋三少太不地道,睡了老娘不给钱,明摆着想要白嫖嘛!”一个叫小蝶的姑娘说:“他丢的起这个脸,老娘还丢不起这个人呢!”
“是啊八郎,我们家不像你们楚腰馆根深叶茂,做的就是小本生意,还等着米下锅呢。”又一家的姑娘说。
“姐姐们笑话了,我们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何况每天支出去的银子也要好几百上千,总不能只出不进呐!”苏好意笑眯眯道:“合着咱们就在这儿等吗?不能进去坐着?”
“你还做梦呢?这宋家不认账,哪肯让咱们进门去?”小蝶一边用小锉刀轻轻磨着指甲一边说:“我在这儿蹲了三天了,都晒黑了。”
苏好意听了,笑了笑不再说话,找了个干净有阴凉的石台阶坐下,用扇子遮了脸,低头打瞌睡。
就这么等到了将近正午,宋家的府门才开,原来是宋老爷要出门。
讨账的几个姑娘连忙站起来冲上前去,围住了宋老爷要账。
这个说:“宋老爷,我们卖的是皮肉挣的是辛苦钱,就是天王老子到了我们那儿也没有白嫖的道理。您好歹高抬贵手,赏我们几个钱,让我们回去也有个交代。”
那个说:“宋老爷,您一顿饭钱就够了还我们的账了,何苦为难我们这些下九流呢?”
又一个说:“要是再不掏钱,我们可闹的公堂上去!到时候看谁丢人!”
可不管这些人怎么说,宋老爷都铁青着一张脸,只是喝令家中的仆人将这些人赶走,之后坐上车扬长而去。
宋家的仆人被那几个姑娘缠得恼火,不耐烦地说道:“你们别跟这儿裹乱!撒泼骂街都不好使!实话跟你们说,三少爷因为总到你们那儿去,已经被老爷打的动不得了。也说了要钱一个大子儿没有,要命就进去把三少爷抬到你们那儿去!”
说完也一甩手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