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心好,人又灵透,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读过许多书呢。实则她一读书就犯困,认得不少常用的字,何曾认真读过一天书。
姹儿姨也没让她读书,只因妙哉在信里特意说了,苏好意的生母酷爱读书,立意要嫁个读书人,却不知读书人最是负心,因此还是不读书的好。
何况姹儿姨觉得,苏好意自幼在欢场中长大,读了书,知道了所谓的“礼义廉耻”,只会让她矛盾痛苦。
——
苏好意去过很多地方,可生平第一次独处如此岑寂静室,她自幼习惯了热闹繁杂,一乍如此竟没有不习惯,单是觉着新奇有趣。
靠着熏笼,想起半句诗来——似乎是“斜倚熏笼坐到明”。
苏好意并不爱读书,只是平素耳濡目染,听着来楚腰馆的文人雅客们吟诗作赋,记下来许多。
又何况还担心着姹儿姨和楚腰馆的那些人,不知道现在家里头到底怎么样了。
苏好意长叹一声,忧思翻涌。
“没有睡?”司马兰台走了进来,他脚步太轻,以至于苏好意都没听到。
反倒不如不读书来得快乐,人生不过百年,何必一味自苦?
不知不觉头发干了,苏好意爬到床上准备睡一觉。可躺下之后困意竟然消散得一丝也不剩。
她心里还在担忧,兰台公子将自己保释出来,只不过是暂时安全了。自己的嫌疑仍未洗脱,也许不知道哪一天白鸦卫的人又会再来把自己抓回去。
司马兰台知道就连自己的医馆周围也有白鸦卫的人,不过都是便装。
见苏好意睡不着,尽力掩饰着心中的忧虑,司马兰台于是叫墨童去熬了碗安神汤来。
“你太久没睡,神思只会更加不安,久了身体会吃不消。”司马兰台看着苏好意眼下的青痕说:“事大如天睡亦休,养好精神要紧。”
连忙坐起来,笑道:“公子忙完了?我还不困。”
司马兰台走到跟前,伸手试了试苏好意的额头,确定她体温正常。
然后说道:“你不必担心,楚腰馆只是暂时被封,过几天自然就无事了。”
司马兰台把她从白鸦卫的大牢里救出来,一路苏好意只顾着哭。到了医馆还没安定下来,司马兰台就到前面去给人看病了。
直到这时候,苏好意才找到和司马兰台好好说话的机会。
“我听高照说的,”司马兰台道:“他被关在家里出不去,所以求我救你。”
苏好意不知为什么,只要司马兰台在身边,她就会觉得莫名心安。
不单是他为人本就可靠,就连他身上带的药香都让苏好意觉得放松。
将一碗安神汤喝下,苏好意才问:“公子是怎么知道我被白鸦卫抓去的?”
他这样一个人,必然是不喜欢低头求人的。
“是求了太皇太后,”司马兰台如实相告:“老人家一向慈爱。”
听他如此说,苏好意的心多少好受了些。
“他……可还好?”苏好意很担心,以她对吉星的了解,那家伙知道自己被抓,肯定急得要死。他又是那么一个火爆的脾气,不知会闯出什么祸来。
“高家人看他很紧。”司马兰台只说这么一句,苏好意就懂了。
“救我出来不是件容易的事,公子一定欠了很大人情吧?”苏好意一想到司马兰台去求人,心里就特别难受。
“公子,我能不能看看那本书?”苏好意指了指案上的医书问。
司马兰台微微挑眉,伸手把书拿过来递给苏好意,他没想到这小东西会对医书感兴趣。
其实苏好意完全是为了催眠,她不想辜负兰台公子的好意,要尽快睡着。
早就听说太皇太后是位十分慈悲的老人家,司马兰台去求她,必然不会受到刁难。
“先睡一会儿,天黑之后再吃晚饭。”司马兰台示意苏好意抓紧时间休息。
安神汤喝下去有一会儿了,苏好意也觉得眼皮有些沉。
九月的天黑得已经很早,室内渐渐昏冥。
凉风起了,吹得幔帐飘飘,苏好意怕冷似地在睡梦里缩紧了脖子。
司马兰台看到她颈项上的青痕,隐约看得见五指印记,眼前闪过权倾世阴冷的脸。
果然一页书都还没读完,苏好意就撇了书,跟周公对弈去了。
司马兰台将书轻轻拿到一边,打开被子给苏好意盖好。
看着小小的一团蜷缩着睡在大床上,穿着自己的衣服让她显得更稚涩,偶尔的抽搐表明她内心里的恐惧仍在。
睡梦里苏好意又回到幼时,那让她安心的药香气,温暖的怀抱,都让她彻底放松下来。
夜里雨落莎莎,至此最让苏好意安眠的几样东西都凑齐了,她窝在司马兰台怀里一夜未醒。
司马兰台不忍心抽回手,脱了鞋上床,把苏好意揽进怀里。
起身关了窗,重又走到床边,苏好意不知梦到了什么,眉头锁得紧紧的,一脸委屈。
司马兰台伸手去揉她眉心,苏好意似乎感到了温暖,将脸蹭到他手上,眉头舒展开了一些。
期间翻了个身,背对着司马兰台,但随即又转了回来,初生小兽一样哼哼着摸索进司马兰台怀里,微凉的指尖贴上温热的衣襟还不忘发出满足的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