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好意认得那人名叫袁典,字成则,比她早两年进仙源山。
苏好意只拿了一碗白饭,坐到了袁典对面,也不生气,满面含笑道:“袁师兄,这丸子是我先拿的。”
“跟我讲先来后到?”袁典冷哼:“你也配么?”
“我一样是仙源山弟子,怎的不配?”苏好意反问。
“你的脸皮还真厚,”袁典放下筷子道:“你被人举荐来也还罢了,要是能像花芽那样资质上佳,用功进取也不算丢人。偏偏蠢笨如牛,处处露怯,还好意思赖着不走。我们早看你不顺眼了,一颗老鼠屎害了一锅粥!让人知道我们仙源山容留你这样的败类,岂不是所有人都要跟着你一起丢脸!”
这里不少人对苏好意心存芥蒂,想他们是经过多少年的努力才被选拔进来,他苏八郎凭什么?!
以后若是人人都举荐这样的绣花枕头来,那仙源山的名头岂不要低到泥里去!
越是出身高的人越爱惜羽毛,何况将来他们都会被世人奉为神医,清誉比性命还要重要。
苏好意静静听着袁典数落自己,丝毫也不生气,她早知道这些人心里是怎么想的,把自己当成害群之马,必要驱之而后快。
只是这些清高自诩的人难道就真的完美无瑕么?不见得。
苏好意静静打量着袁典,此人身材高大,眉骨强起,可见性格强硬。人中短促,喜听赞扬。
这些还罢了,主要是鼻骨三弯,山根带筋,主着一样不好说的毛病。
苏好意给男人相面,相的是风月,跟仙源山的夫子考察形貌不是一个路数。
“袁师兄对我破口大骂,认为我一无是处,可天下哪有完人?是人便都有缺点,就比如师兄您,”苏好意挑挑眉歪嘴一笑,用扇子遮着脸,悄声对袁典道:“您不是见了大奶女人也走不动路吗?”
“你——”袁典一下子就怒了,腾地一下子站起来,把旁边的人都吓了一跳,以为他要动手打苏好意。
“师兄息怒,开个玩笑而已。”苏好意说着用扇子压住袁典的肩膀将他摁回到座位上,声音低低道:“不已堂的弟子都是没娶亲的,师兄为何已经不是纯阳之身?”
“你……”袁典脸红脖子粗,但明显色厉内荏。
其实苏好意根本看不出原袁典是否是纯阳男子,不过是在诈他罢了。
“袁师兄莫怕,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人无完人。我不过是根基差点儿,又没杀人放火,何必容不下我?”苏好意笑了:“就又何况您那也不算毛病,不过是男儿本色罢了。不过说实话,胸大的女人长相往往在好看和难看之间。我倒认得几个貌美又胸大的女子,等你什么时候去京城我定把那几个尤物引荐给你。小弟于风月之道颇有造诣,届时只要传授给你两招,必定受用终身。”
袁成则此时已经彻底傻了,长这么大小,何曾有人对他说过如此不要脸之言语?可偏偏又让他无力辩驳。
苏好意心中暗自得意,她除了在司马兰台面前规规矩矩不敢造次,当着其他人什么话都不敢说。
这里的人聪明归聪明,可都太要脸了。
所谓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还要倒怕着不要脸的。
人人都说这仙源山是洞天福地,她这肉体凡胎的小泼皮非要来闹一闹。
她苏八郎这张面皮,是熟铁煅造,铜汁浇铸,钢刀砍上去都要卷刃的。
袁典不敢跟她硬碰硬,生怕她吵嚷出来,让别人听了去,从而自己颜面扫地。
苏好意舔了舔自己的小尖牙,心满意足地拿起那碗豆腐丸子,到另一边的空桌上去了。
不一会儿石勉和贺天酬也抱着碗过来坐下。
“你还没说完那无为妖道是怎么害人的。”石勉拉下脸问苏好意,他熬了一天,实在撑不住了。
“想接着听啊?”苏好意问他:“回头给我整理一份药性相近的药石谱来,能一眼明了的那种。学堂里的讲义太散乱了,我根本摸不上去。”
第257章 芳心无意生春草
斜照映窗,花影偏移,归巢的鸟儿不时从院中掠过,抛下一两声啼叫。
苏好意盘膝坐在书案前,看着半幅宣纸上越写越不像样的字,叹息一声放下了笔。
心像长了草,荒荒的连成一片,望也望不到头。想放一把火,又怕烧完之后春风吹又生。
司马兰台离开仙源山已经半个月了,还没回来。
古琴上落了薄薄的灰,伸手拨弄一下,反倒被呛得咳嗽起来。
青芜院空落落的,苏好意的心也一样。
“公子不在,这地方越发像个和尚庙了,”苏好意望着窗外的云萝藤自言自语道:“夫子们不带家室,弟子们都没娶亲,天天吃的都是素斋,一本本医经早念晚也念,就差剃光头了。”
来到仙源山一段日子,苏好意从最初的惊艳与陶醉中缓过神来,慢慢察觉到了不足。
这里的景致的确不俗,气候也极合宜。
只是这里的人都太无趣了,除了学还是学,吃喝玩乐样样没有,枯燥死板得让人喘不过气。
平时在学堂里还罢了,就连每个月休息的那么几天,也几乎都是人人捧着书本。
仿佛他们最愿做的事便是读书学习,此外再无其他。
难怪司马兰台的性子如此冷清,自幼便在这里,一住就是十年,简直跟带发修行没有两样。
不过苏好意并不觉得司马兰台无聊,相反,和他在一处的时候会莫名觉得心安。
哪怕他一句话也不跟自己说,只是在那里弹弹琴,或是静静地读书写医案,也就够了。
若他长时间不在,自己就觉得无依无靠的,像被逐出家门的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