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一听说城里来的大人物,他便忍不住要打问。
“我是听明泽兄说的,”唐玉生说:“说是京城来了位高公子,到这里以文会友,若有文采好的被他看重,或和诗一首或赠银一锭。陈举人得了他一首诗,文采自然不用说了,那字端的有一无二,真是凌空取势,沉着痛快!孙伯仁得了一锭银子,雪花似的白,足足十两!”
“京城来的高公子,别是那个高家吧?”这一番话听得冯之仪心痒难耐。
京城高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而且高家的书法独步天下,但凡是个读书人都知道这点。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他也不许人深问,”唐玉生道:“不过那排场可真是不小,把散仙园都包下来了。”
听唐玉生这么说,冯之仪心里越发信真了。
拉着唐玉生进来说道:“蓝田兄,午饭便在舍下吃吧,吃完了咱们一起出城去看看!”
“这……”唐玉生满心情愿,面子上却还是要客气一下:“这怎么好意思,我来这里一是给你报个信,二是想借件衣裳穿。”
他身上的这件衣裳早已破烂不堪,补了又补,实在不够体面。
“好说好说,”冯之仪大方起来:“我这就叫内人给你找一件。”
桐花当然不愿意,把冯之仪扯进里间道:“你把那穷酸鬼领进来干吗?”
冯之仪便把高公子来的事说了,又说:“他告知了我这件事,我当然要还他一个人情,况且有他这么个朽木比着,才更能显出我的文采不是。”
“我不信天下有这样的好事情,”桐花道:“当心遇见骗子!”
“到底是女人,没见识!”冯之仪冷笑:“依我看事情却没表面上这么简单,说是以文会友,必定是在挑选人才。科考这条路只能按部就班的走,要真是被大人物赏识,不说平步青云也差不多了。”
自古文人两条路,一条是科举,还有一条是干谒。
有很多爱才的大人物便是喜欢以文试人,在他们身边侍奉几年,到时候一封举荐信,就可捞个一官半职,比科考容易多了。
桐花听他如此说,心也热了起来。
说道:“真要是这样,那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好机会。就是不知道会落在谁的头上。”
冯之仪听了连笑了两声,说道:“前两日有个算命的拉住我说,我要交大运了,还说我会遇到贵人。”
桐花听了,喜得浑身发痒,便亲自去厨下端了酒菜,让丈夫同唐玉生吃喝。
两个人因为还有事不敢纵情多饮,只是略微喝了两杯助助兴。
之后便收拾了,径自出城往散仙园来。
到那里一看,几乎满城的读书人都来了。
这些穷酸见了面满嘴的谦逊之词,心里却又觉得谁都不如自己。
冯之仪从进来就在心里掂量,这位高公子还真是来头不小,在园中设了二十几张桌子,备了酒菜果品款待。
“不知高公子在何处?”唐玉生已然等不急了。
“看那边的湖心亭了吗?”有人指给他看。
亭子四周围着轻纱帐幔,影影绰绰看得不十分真切,只能看见一个少年公子被众多仕女环绕,手上拿着一篇文章,似乎在品评。
不一会儿,一个绿衣少女走了出来,娇声道:“公子有赏徐琛徐秀才。”
说着连同那篇文章递上一只银稞子。
众人又羡慕的,也有不屑的。
一个人骂道:“就徐琛那半瓶醋还能得银子,真叫人气破肚皮!”
“张兄这话就差了,莫要忘了千金买马骨的典故。”冯之仪笑了:“这高公子此志非小,所以才如此大方。”
“冯兄一向出众,必定能得高公子的青眼,”那位姓张的人奉承道:“还不快上前露一手。”
冯之仪嘴上说着不敢,却已经拿起了一旁的笔。
他有一篇最得意的文章,轻易不与人看的,今日写出来必要震惊四座。
第299章 色胆包着名利心
冯之仪走到板桥上,珍而重之地捧着他写的那篇《竹枝赋》。
侍者们正给每桌上莼菜鲈鱼羹,趁那些肚子里没二两油的家伙都忙着胡吃海塞,他得抓住这机会显示自己清高不俗。
他不敢走得太近,站在那里恭恭敬敬地向亭子里头的人行礼。
不一会儿从里头走出个红衣少女来,只见她雪肤樱唇,明艳不可方物。
冯之仪是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把头低了下去。
那红衣少女从他手中接过文章,略看了一眼,笑言道:“原来是冯秀才,当真是一表人才。”
语声清脆如碎玉,地道的京城口音。
“姑娘过誉,在下愧不敢当。”冯之仪口上谦逊,心里却美得要死。
那红衣少女回身的时候不小心鞋子掉进了水里,冯之仪眼疾手快,一躬身给她捞了起来。
殷勤道:“只是鞋底沾了水,不妨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