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夫子和澄云夫子隔着窗子说话。
此时他们三个人,除了澄云夫子还算意识清醒,那两个弟子已然于昨日早上陷入昏迷,情形十分危急。
青鸾夫子和司马兰台随后披上青麻布的斗篷,手脸都保住了,只留眼睛。
这斗篷是在药汁里浸泡过的,对于一般的瘟疫都有隔绝的作用。
然后将草庐里的三个人都抬了出来,放进刚刚搭好的帐篷里,随后将那草庐焚烧了。
青鸾夫子查看了三人的情况,那两个弟子高烧得厉害,口唇都溃破了,浑身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将药汁灌下去,又都流了出来,显然已经失去了吞咽的能力。
他们想了很多办法来降温,但刚刚降下去很快就又烧起来,反反复复十分难缠。
“这次的瘟疫非同小可,这些药灌下去后,过半个时辰再看看。”青鸾夫子说道:“若药不对症,就得换方子再试。”
“高师弟只怕危险,”司马兰台皱着眉,看着躺在那里的人说:“他的腋下和脖颈都肿大起来,呼吸也明显弱了。”
青鸾夫子叹息,他虽然见识过太多生死,可面对仙源山的弟子时还是忍不住难过。
“还是快些制定对策吧!”青鸾夫子振作了精神道:“澄云的话你也听见了,这里的百姓不肯把家里的病人交出来,这样只会让越来越多的人染上瘟疫。”
依照澄云夫子的意思,最好把患病的人集中在一处治疗,但寨子里的人却不同意。
这些染病的有老有小,有男有女,一来担心照顾不周,二来也觉得有伤风化。
“实在不行只能让官府出手,”司马兰台道:“不过有些人只怕眼下未病实则已经染上了。”
“不错,得像米里捉虫一样,”青鸾夫子点头:“总有捉净的时候。”
第392章 见惯生死亦心惊
除了放马坪,周边的顺山坪、大福庄、龙头寨和冯家湾也都有人得了瘟疫。
青鸾夫子分派了人到这几个村寨里去,连同官兵一起劝说患病的人单独分出来,避免更多人感染。
他和司马兰台等十个弟子守在放马坪,和官兵一起搭建帐篷,熬汤药。
只是贴了告示让那些染病的人都搬到寨子外的帐篷里,让其他村民都搬迁到上风上水处去,村民却大多不肯配合。
帐篷里燃着蜡烛,司马兰台和青鸾夫子正埋首斟酌药剂方子。
外头又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陈立本从外头进来,因为走得急,帐篷里的蜡烛忽闪了几下。
“夫子!”陈立本的声音有些哽咽。
青鸾夫子抬起头,一看陈立本的脸色就明白了,闭了闭眼睛,微微低下头道:“说吧!”
“高师弟……怕是……不成了。”陈立本一句话都说不顺畅,他们学的是医术,此时却无法自救。
“我去看看,”青鸾夫子放下手里的活说:“兰台你就不要去了,继续把没干完的活干完。”
司马兰台平日就做师父的助手,有些事除了青鸾夫子只有他能胜任。
不是他不想去探视高家良,只是事情有轻重缓急,该克制的时候须得克制。
当天夜里高家良到底没撑过去,他师兄古瑜也陷入了弥留。
这令仙源山众人很是悲痛,所幸澄云夫子略有好转,还算是令人高兴的事。
夜雨潇潇,药锅咕嘟咕嘟地响着,酸苦的药味弥漫开来,从山上带来的青麻布一匹一匹地煮过再搭出来。
青鸾夫子强逼着司马兰台去休息,司马兰台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起来接替夫子。
天将明,雨丝细如牛毛。
里正按照吩咐挨家挨户叫人排队去寨子外领取汤药麻布和草木灰。
因为物品不足,今天只能供应有病人的人家领取麻布。
药水煮过的麻布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减缓病痛隔绝传人。
司马兰台站在山披上,望着寨子里参差飘起的炊烟。
前来领药的人排起了长队,有的人心急,总想插到前面来。
司马兰台示意旁边的官差:“看好了队伍,绝不能乱,按先后顺序领物品。有乱序的,一律领到最后面重新站。”
官差应声去了,秩序也因此井然许多。
司马兰台是经历过瘟疫的,知道守序何等重要,因为如果不能尽快止住瘟疫,只会越来越混乱,到时候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面对生死,大多数人都难免恐惧失态,真到那个时候,人心就会变得比瘟疫更可怕。
汤药一碗一碗地分发,麻布一片一片被领走,草木灰不足,各家可以想法子,焚烧自家柴草。
在领药的时候,司马兰台和官差们不断劝说村民把家里的病人集中在一处,但收效甚微。
队伍的最后是个八九岁大的孩子,她瘦仃仃的,打着赤脚,头上顶着一块破油布。
“家里大人呢?”司马兰台把汤药倒进她拎着的小竹筒里问。
“我娘病倒了,”那孩子额前的头发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脸上,有些害羞地说:“家里除了我没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