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们手里提了灯笼,或是拿着糖人,在街上嬉笑玩闹。
每当这个时候,各个街角都会搭上一个影戏棚子。倒不是为了演皮影戏,因为人们也顾不上看,主要是为了收留走失的小孩子。
更有不少买卖人家图吉利,拿了笸箩四处赏钱。
惹得许多乞丐和小孩子们围着团团转。
有机灵的这一夜总能捡到上百个铜板。
“今夜望江侯家扎了大鳌山,缚了十二响的惊天雷,单等着亥时到便要点起来的。”人群中有人说道:“咱们快到那边儿去占地方。”
“你们看,那不是衣家的傻子吗?”有人指着不远处的衣旭说:“怎么他老婆生的孩子一个也不傻?”
“他们家人来的还挺全,没看到后头车上还坐着他爹娘吗?”有人眼尖,认出了衣旭身后掀开车帘的车子里坐着衣老爷和夫人。
“可惜衣鬼头精明了一辈子,到头来竟弄了个半身不遂。”有人不免感叹。
“嗐,当初这朝廷里是一佛二鬼三阎王,如今佛已归西,鬼也致仕,只剩下一位阎王还算风光了。”
多少声威赫赫的大人物,最后也不过成了市井百姓的谈资。
忽然一声惊天巨响,将爆竹声和锣鼓声全部压了下去。
所有人都惊疑四顾,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众人只觉得地皮发颤,有人大喊着地震了,胆小的已经抱着头哭了起来。
但很快他们就看到东北方向火光冲天,如同一座火焰山一般。
“这是怎么了,失火了吗?”人群顿时乱了。
满城的人谁也没见过这么大的火,将半边天都映得通红。
“刚才那是什么声响?得多大的爆竹啊!怕是得有上百个惊天雷一起点着。”
“该不会是谁家放烟火引发了火灾吧?可这火起得也太迅速了些。”
“那个方向怎么看着好像是永王府啊?!”
“别乱说!谁不知道上元节的时候,圣上和太子都是住在那里的。”
“怎么是我胡说呢?那个方向明明就是嘛。”
人们众说纷纭,有好奇心重的早已经往过跑了,想看看究竟是哪里,出了什么事。
随着又是几声巨响,都是从那个方向发出来的。
这么大的动静,整个京城的人都被震动了。
权倾世这天哪里也没去,就在白鸦卫的衙门里办公。
他心里头隐隐预感着有事要发生,但对谁也没有表露。
之前听到爆炸声,他便觉得事情不好,急忙出了府衙,循着方向带了人赶过来。
他太熟悉永王府了,没到跟前便已经知道是那里出事了。
昔日的永王已是当今的圣上,世子也摇身一变成了太子。
但自从太后驾崩后,皇上和太子每年除夕至上元节都在王府里守制。若在以往,皇帝服丧都会斋戒避正殿,回到永王府也合规矩。
因此永王府前后的两条街也不许宴饮嬉笑,所以这一夜前后两条街的人几乎都到前头去观灯赏景了。
权倾世到了近前,见那火势还正旺,救火的人根本到不了近前。
他登上高处一看,只见整个永王府已经成了一堆瓦砾。没有一处房舍是完好的,刺鼻的焦臭味传来,府外头的地上,墙上,甚至树上挂着零星的人体断肢和内脏。这绝非简单的火灾造成的后果,必定是先前有了爆炸而后引发的火灾。
永王府在建造之时请高人算过,说要乌金填地,就是用煤块在下面铺上厚厚的一层。
这里的房舍大都由木料建成,再加上地下的煤块,简直如烈火浇油一般。
权倾世看着眼前如修罗道场般的惨象,只想到四个字——灰飞烟灭。
整个京城的救火军都赶了过来,文武百官也都急匆匆到场。
有许多人已经瘫倒在地上号哭起来,到此时永王府一个活口都不见,显然皇上和太子也必定凶多吉少。
几乎所有的人都跑来救火,不能救火的也都围过来凑热闹。
却不知此时各个城门都有玄甲卫士执了刀剑冲进来,留下一部分占据城门,然后分做几路,各自行事。
其中更有一队金甲卫士,他们护送着一顶轿子进了宫城,那里的侍卫与之起了冲突,紧接着便是一场厮杀。
而此时宫内已然乱了起来,殿前侍卫中有上百个人造了反,和外头的金甲卫士里外夹击,很快就将宫门打开了。
而那些跑到永王府救火的人,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热闹繁华的上元夜翻覆间就被宫变所取代。
在这天夜里,熙正皇帝和太子被烧死在永王府。
废帝安命侯重新掌权,恢复了裕庆年号。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简直就像一场梦一样。等人们回过神来的时候,皇帝已经稳稳坐在了金銮殿上,开始对各位大臣的赏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