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陈俊,是妈妈的朋友介绍给她认识的。
刚刚,是他们见面之后,陈俊说的第三十四句话。
男人的声音其实不大,但依旧让她觉得烦躁。
而且,陈俊的眼神也让她觉得不太舒服……
文棉小臂抵在桌沿,左手不停地揉搓着自己的右手。
头垂得低低的,侧面扎起的小辫子,乖顺地盖在耳朵边上。
对面的人还在自顾自地说着:“听阿姨说你很喜欢画画,一般喜欢画画的女生都比较文静,应该对物质的要求也没那么高。正好,我对物质的要求也不高,关于这一点我觉得,我们也很合适。”
文棉不安地动动脚尖……
白色的小猫崽,感知到她的动作,四只小脚在她晃动的影子上踩了几下,身子一歪就蹭到了她腿上。
温软的小团子落到裤脚,女生一直紧绷的唇线终于柔和下来。
她低头看看,准备弯腰将小猫抱起来。
哪知,对面突然响起一声刺耳的桌椅挪动。
陈俊一脸嫌恶:“快踢开!动物那么脏,身上全是跳蚤寄生虫!”
而后便在文棉滞住的目光里,直直朝她走来,看起来像是要亲自过来把猫踢走。
只是,还没来得及动作,咖啡厅里突然响起“啪”一声。
坐在旁侧的女生,起身便骂骂咧咧地往文棉他们这边过来。
“我这暴脾气,真是一刻也忍不住。”
女生说着,将猫捞进了怀里。
“半个小时过去了,就听你在这边对着姑娘吹逼。说来说去,还不是想让人家妹子给你生养孩子,自己又没钱。说什么没工作比较顾家,噫,‘顾家’这个词被你这么用,你问人家‘顾家’的意愿了吗?还说自己对物质要求不高,也不让人家要求物质,没钱就直接说没钱,虚伪。”
她一边说着,手指搓在小猫的脖颈。
刚刚声音不小,她骂人的时候完全没想掖着。这会儿周围顾客纷纷转头朝这边看来,目光落在陈俊身上,满是鄙夷。
陈俊觉出难堪,气得脸都红了:“我和朋友说话,和你有什么关系?”
“是和我没关系,但你动猫就和我有关系了。这是我养在店里的猫,除过虫也打过针,你瞎造什么谣?欺负猫不会说话吗。”
……
两人的声音越吵越大,落在文棉的耳朵里却越拉越远。
因为她看到了,不远处、日光阴影下的沙发里,端着咖啡的男人。
那人穿着黑色的休闲衫,双膝交叠着,指尖正捏着一支电子烟。
在文棉望过去的同时,男人也似有所感的,偏了目光朝她看来。
视线对上的瞬间,是一双熟悉的眼。
文棉记得清楚,在四年前的这双眼睛上,有三百六十二根睫毛,和一颗浅褐色的痣。
贺怀,她的师哥。
一个四年前远渡重洋,去了英国,后来便再也没了音讯的人。
文棉见贺怀看她,忙转身回来。
然后,像鸵鸟一样,把头埋到了桌面上。
好似这样,就不会被认出来一样。
可正和人吵架的陈俊,却忽然握上她的手腕。猛一用力,便将她从椅子上拽了起来,气急败坏地说:“文棉,我们走,换一家咖啡厅,这一家真晦气。”
文棉措不及防,踉跄出好几步。
被挤到的桌椅,发出尖锐的噪声。
好吵……
她本能地捂住耳朵。
还未站稳,一只干燥的手掌,便稳稳地托上她的肘尖。
“当心。”
她听见男人说。
四年未见,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又比之前更多了许多沉稳。
文棉连忙站好,手指不安地摸着衣摆,强迫症似的,不断地整理着。
她心虚地朝贺怀偷瞄了一眼,见男人眉头微微蹙着,又赶忙后退一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