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口回甘,酒韵绵长,容悦点头:“果然好酒!”
像是栽种数年的兰草突然开了苞,欣慰之感由内而外地流露于江令桥脸上,她难得心情好,扭头面向阑干之外,兀自呷了口酒。
容悦的目光追逐着她的笑意,须臾,道:“原来你会笑的啊!”
嗯?江令桥愣了一下,回过头来,很正经地应道:“我不是经常笑么?”
容悦反诘:“是么?”
这话听着不怎么客气,女子神色冷了下来,眼刀直勾勾地剜着面前人,容悦似乎没察觉到敌意,天真无邪地迎着她的目光。
心对心,眼对眼,气氛渐渐柔和下来,半晌终于憋不住了,两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而后目光一齐轻轻落在了阑干外喧闹的人世。
一笑出门去,千里落花风。嘈杂的人群其实也不如想象中那般扰人心神,往来的吆喝声与沿街叫卖声杂糅在一起,反而更催人心静。
***
天边那轮高悬的太阳不知何时赧红了脸,半显半隐于斑斓的云霞中,雌鸟雄鸟衔食而归,翠木之上落下雏鸟声声啼鸣,数道炊烟起。冯落寒抱着怀中木匣,默默行走在坊间小道,今日的晚风起得早,吹来了无名人家的饭食香。
她将木匣搂得更紧了些,茫然地看向四周。
如今的雍州,晚饭竟吃得这样早了么……
时隔多年,第一次重游故地,倒是难得,没什么大变化,桥还是桥,路也还是从前的模样。
人生前十年,她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深埋于此,恍惚间,似乎又看见当年那个黄发垂髫的小丫头携着一盏兔儿灯,一蹦一跳地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上。爹爹嬉闹着说要来追赶她,已经离家很近了,她听见了娘亲唤他们吃饭的声音。
可现实转圜,她却早已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原先生活的故居没了从前的样子,里头住的也不再是熟悉的人。
冯落寒寂然地叹了口气,宛如在哀叹一个异乡人。怀中木匣紧贴胸膛的时候,她的心才能稍稍好受些。
回忆中的人,如同一口无波古井,上浅腹深,装填着旁人不可得知的乾坤。
“小寒……”
——但一颗小石子,就可以激起千万层涟漪。
一老妇人轻声唤着她的名字,冯落寒有些惊愣。数年光景匆匆过,这里还有记得她的人,从前双亲俱在的画面一时涌入脑海中,那些欢愉的日子也因为铭记而不再模糊虚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