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卷舒闻声,堪堪转过头去,看见一脸谄笑的赵内侍,正满心期待地静候一旁。
“哟,陛下身边的内侍换了又换,如今都轮到赵内侍了?”
来人闻之色变——谁人不知皇帝性情暴戾,稍有不快就对手底下的人动辄打骂,这方才至六月中旬,抬出去的内侍就有好些个了。这赵内侍是宫里的老人,原在皇后身边服侍,一直很贴心。
是陛下身边没有好使唤的人,心血来潮抢了发妻的奴仆;还是中宫之主有意为之,成心不要她好过,送来膈应人的?
姜自然是老的辣,赵内侍脸色一抹,便又笑逐颜开来:“我们这些个做下人的,本就是听主子的命令办事。内侍常换无伤大雅,陛下心中所爱,自始至终唯娘娘一人才是最最紧要的。”
奉承人的话叫人听来着实舒心,孟卷舒揽袖转身,坐在了贵妃榻上,饶有兴味地问道:“内侍来此,所为何事?”
言语温和,气氛温和,是开口的好时机。
赵内侍小心翼翼凑上前来,控背躬身道:“陛下素知娘娘最喜八角月琴,一直面向天下广招贤士。今日教坊新进了一批乐姬,个个都是善拨月琴的妙手,一曲终了,余音绕梁,陛下心中记挂娘娘,事事皆以娘娘为先,此等赏乐之事,当同娘娘一同品鉴。故而遣老身琴嫣殿走一遭,唯盼娘娘移步,莫要辜负了陛下一番心意才是。”
“月琴……”孟卷舒眼里生出一丝光彩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本宫便随你走一趟。且瞧瞧,这次的乐姬,能不能让人眼前一亮。”
“哎!多谢娘娘!”赵内侍心里总算松了口气,笑得比花还灿烂。
果然人心皆有所好,以月琴来请,不怕请不动这位贵妃娘娘。
宫城宫道,浩浩汤汤走来一大群人,那是贵妃步辇,与皇后仪仗一般无二,天子皇恩。远远瞧了,声势浩大,贵气逼人。
灯青本是陪夏之秋一同跪着的,一见前方来了好大一群人,座上之人又甚为熟悉,心中巨石当即落了地,恍见大罗神仙普度众生一般,握着夏之秋的手不住地抖,说话时舌头都在打结。
“小姐……救,救星来了……”
夏之秋抬起眼眸,远远便看见了那样华贵的仪仗,确是贵妃娘娘无疑。
她按了按灯青的手,示意她静心些:“被郡主罚跪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贵妃娘娘近日同陛下并不愉快,恐心中有气。我们这一支同孟氏也并不亲近,从来都是娘娘热忱,唤我入宫一叙,才使旁人对夏家有所忌惮。这是夏宋两家的芥蒂,娘娘不插手此事才是最好。听天由命,娘娘抬不抬手,都是恩泽。我们只管安心跪在此处,切不可将道义摆在娘娘头上,强行施压。”
一席话听得灯青云里雾里,有些发愣地看向她:“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