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无边,湖光暑色,耳畔是乾乾素琴,眼前是剑器清光。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豆烛火,照亮的是旁人的悲欢离合。
挥刃而入,跳掷承接,霜锋雪刃,飞舞满空,剑如飞风,去若游龙。
弦停,乐止,曲终,人散。
夜晚人声寂寂,偶有宿鸟信口落下几声啁鸣,滴入无边天幕中,渐渐晕染于无形。一如世间万物,有形而来,最后也终将身归混沌,无形而去。
***
热络了一天的鸿雁楼,长夜是它的休憩。
李善叶转过身来,神色凝重。他双手捧着一只瓷坛,不大,却似乎很沉重。直到一个哭泣的少年颤抖着接过,才轻声呼出了一口气。
“这……这是西乞爷爷吗……”
李善叶摸着他的头,喉间有些滞涩:“雨花台……是个难捱的地方,我收敛尸身的时候,西乞他,只剩下一具白骨了……”
“都怪我……”少年涕泗滂沱,“如果不是我大意被忘川谷的人发现,西乞爷爷他……他就不会为了救我而丢了性命……是我害了他……”
李善叶蹲在他身前:“垂文,你要相信他,他离开的时候是快乐的,他会因为死得其所而含笑九泉。不仅仅是因为他用他的死替我洗脱了可疑之处,死前拼尽全力刺杀过灭他全家的仇人,更因为,他用他的垂垂老矣,换回了你的漫漫人生。你的生,是他性命的延续,你应该为了他好好活着,明白吗?”
垂文泪眼朦胧,胡乱地抹着脸上的泪水。不过是个十岁大的孩子,没了爹娘,如今,还是失去了这个待他如亲孙子一样的爷爷。
他抱着那个瓷坛,哑着喉咙哭不出声来,只有眼泪大把大把地掉。四月瞧着他实在可怜,不免想起自己大同小异的身世来,又是做母亲的年纪,心中一软,忍不住默默牵了他出房寻些吃食玩意儿,哄得他好过些。
门关了,八月忍不住叹了口气:“西乞老伯常说垂文像他的小孙子,很像很像,如今却再难相见了……”
初二闻声,面色虽仍板正得像根木桩,却默默伸出胳膊来揽她入怀,口中似乎还念念有词,不知在哄些什么。八月一头栽在他怀里,平日里疯惯了,此刻却像个闲静下来的兔子一样温顺。
屋子里笼罩着凝重的气息,裹挟得人呼吸都滞涩起来。
“对了!”八月忽然一抬头,径直撞开初二的下颌,站直了身,“护法,我一直想知道,为何你要设下此局,无端被人咬一口?”
八月头铁,疼也没感觉,可怜了初二的下巴,方才还温存着,这下就快要脱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