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姑娘。”
某一刻,容悦忽然偏过头来,直直地开了口:“你……是不是喜欢我?”
猝然一问,夏之秋心中毫无防备,一时间怔在了原地,她的手顿住,愣愣地望着他的眼睛,喉咙里似有一团棉花僵堵着,不知如何说话,也忘了怎么呼吸。
两两相望,眼波粼粼,身前是细风,耳畔是嘈杂的人声。
“我……”她的脑中一片空白,说出来的话轻得像月光,鬼使神差地应了一句,“没有……”
容悦望着她,沉默了须臾,半晌,忽的扭过头笑了一声,笑中的意味有些复杂,有赞许,有自讽。
“也是。”
他望着那天,如墨般黑,压得人心中惶惶,可只有天越黑,星月才能更明亮,更皎洁。
一个女子的面容在天河间缓缓晕染开来,他记得她幼时拿刀架在他脖子上的视死如归,记得她夜半送药时的傲然,更有罗绮斋正堂剔红画屏之后得意的笑脸,和对他说“我不放在心上,你也不要放在心上”时的冷漠。
画面骤然四散,化为虚无。
忘忧之药早已在初入凡尘时便给了一位妇人,哪里还有剩余?心病还需心药医,不过是对症下药,给了彼此一个自欺欺人的理由罢了。
他喃喃着,像是在对那虚无之像说,更像是在同自己低语:“我什么都会,我什么都不怕,可我什么也不是……”
“不是的!”夏之秋的声音发涩,“不是这样的……”
她不知该怎么说,好像怎么说都是错,越说越错,尤其是今夜,在容悦面前,她总是失言,会莫名紧张。她想同他说,他很好,她钦佩,她仰慕,可是,她不知道该如何说,千言万语堵在心里,最后,化为喉间的一场哽咽。
“夏姑娘,你闻,”容悦笑了笑,对她道,“今晚的风,有扶桑花香。”
绪风河上吹绪风,明晃晃的河灯孱弱如浮萍,烛影翩跹。
路之遥,水之外,悲台的楼阁上,江令桥垂眸,可以看到整座中都城。
自然看到了容悦,也望见了与他并卧的夏之秋。她将双肘倚在阑干上,沉默地看了须臾,没有言语,也没有表情。白藏化为玉带,束于发髻之上,风吹得猎猎作响,她轻拂了拂,而后站起身,沉默地,缓缓向楼台之内走去。
***
夜间的桃源村宁静而祥和,一轮圆月悬在稠密的绿叶之间,环簇蛙声与蝉鸣,稻花香御夜色而漫溯,越过平野,将村庄拢成馥郁的一团。
沈大伯正侍弄着书塾里的书案坐具,只消摆放拭净,明日学生来,便可安安稳稳地温习课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