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臣……”两个字说得太医上气不接上气,他痛哭流涕着,“臣绝非有意欺瞒,是……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什么苦衷呢?
楚藏仰望着屋顶,静静地等,静静地数:“三……二……一……”
“是文美人,她以利相逼,让臣替她作假,说事成之后会许臣高官厚禄,臣……臣一生屈居他人脚下,一时糊涂才铸下此等大错……”
“三……二……”楚藏仍旧仰望着头顶,仿佛透过那些厚厚的房梁瓦片,可以看见云顶山上酡红色的落日,“一。”
“你……你血口喷人!我何时让你这么做了!”文美人一下子坐了起来,声音一改往日的楚楚可怜,尖锐的嗓音直直扎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是你诓骗宫中后妃,让我误以为怀了陛下骨肉,这才造成这番闹剧,你才是始作俑者!”
算了算,是时候该走了——楚藏拢好身前的披风,躬身向皇帝告辞:“陛下,罪人罪证俱在,如何发落全凭陛下心意。吾妻还在家中等着臣,就不多留了,先行一步。”
他转身,一步步向殿外走去。只是这文美人的嗓音实在是穿墙透壁,哪怕走出门外,也还不折不挠地要爬进耳朵里——
“陛下,不是臣妾,真的不是臣妾……臣妾是真心诚意爱慕您的,您一定要相信臣妾啊……”
楚藏抬起头,望见那轮月亮已经过了柳梢头,独自立在偌大的皇宫之中,不为人察地轻轻叹了口气——暮色时候的那场酡红色落日,他最终还是错过了……
月光照拂下,孟卷舒和江令桥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在长长的宫道上。
月色很长,千万年来,照着离人回家。
孟卷舒难得心情好,蹦蹦跳跳地走着,转过身来笑着问:“寝殿里我们说的话,怕是瞒不住你吧?”
江令桥背负双手,微微歪着头思量:“楚藏怎么知道文美人没有怀孕,还这么笃定?”
孟卷舒神秘一笑:“不仅他知道,我也知道。”
然而言尽于此,她没有再往后说,江令桥探寻的目光望向她,她也只是微微笑着。
“那……”江令桥换了个话茬,“若是文美人的胆子足够大,肚子里真的有孩子,今天这事又该怎么收场?”
孟卷舒没有立时回答她的疑问,而是缓缓抬手,去触碰头顶的那片天:“望秋,你说,那上面是什么?”
江令桥循着她的手去看,答:“是天?”
孟卷舒轻摇了摇头。
“是星星?是月亮?是云?”
都不是——孟卷舒一一否定了这些浪漫美好的辞令,声音冰冰冷:“是眼睛。”
“文美人想要的,不过是恩典荣宠。怀孕一事,无非两种结果——生和不生。要么寻个时机堕胎小产,瞒天过海;要么与他人苟且,以假乱真。且不说她的胆子还没大到这种程度,就算她真的兵行险着,也一定会有人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