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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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行人到将军府时, 郁全胜还没有醒, 正拥着被子睡得昏天暗地。府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下人们人心惶惶, 四下奔走相告。

有人开始打起小算盘, 尤其是方氏和郁霜清院子里的下人们, 乱成一团。一时间, 谁都记不起府里还有一位少爷。

孟大人一边叹气一边摇头,今日所见所闻真是令人唏嘘,他一日所叹之气比过往一年都要多。郁亮算是他的好友, 因为舅舅的关系,他与郁亮走动频繁,常一起喝酒聊天。

看着昔日的好友一夕之间妻不妻子不子的, 还不良不行, 走路都要人搀扶着,怎能不让他感慨万千, 连连叹息。

郁亮黑着脸, 床上的郁全胜犹不知, 还沉浸在美梦中。

若不是有今日之事, 恐怕孟大人还不会往那方面想。如今郁家父女都承认此子是方氏与人私通所出, 细看之下,确实像那史家的大公子。

心里越发同情郁亮, 一个男人娶妻不贤已经够丢脸,加上不贞, 那简直是抬不起头来。郁亮哪能看不出老友眼里的深意, 羞臊得不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郁云慈命人去叫醒郁全胜,那下人唤了几声,郁全胜半睡半醒间骂了几句脏话,接着倒头又睡过去。

郁亮见状,脸越发的黑,嘴歪得更厉害。他呜呜出声,挤出一个恶狠狠的打字。这个小孽种,就是他窝囊的证明。

要不是现在行动不便,他恨不得亲自上前了结,省得每回看到,都会提醒自己眼瞎,错把方氏那样的毒妇当贤妻。

还把别人的儿子视如珍宝,百般疼爱。

郁云慈朝那下人使眼色,下人状了胆,上前推摇郁全胜。

郁全胜正梦到美人投怀,肆意亵弄,猛然间地楼阁开始摇晃起来,美人尖叫着四散逃去。他愣在当场,吓得泄了一声。

睁开眼,就看到一个下人在摇自己,火立马冒起来。

“该死的奴才…”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睛瞪大,瞳孔中映出黑脸的郁亮和青脸的孟大人,还有他们身后的郁云慈。

“爹…孟世叔,你们怎么在此?”

“快到正午,你还没有起身,真真是有些不像话。赶紧穿衣,我们在厅堂等你。”孟大人说完,率先走出去。

房间里人都走了,郁全胜心头冒起不好的预感。

“我爹…怎么站起来了?”

那个服侍的下人低着头,不敢看他阴郁的脸,“少爷,府里出大事了。夫人和大小姐一早被带到顺天府,没有回来。现在孟大人上门,奴才觉得有些不对…”

“什么时候的事?我娘和大姐被顺天府的人带走,为什么?”

下人的头低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自己的身体,“奴才听人说…夫人和大小姐想害将军…”

郁全胜怔住,他娘和大姐在害父亲?那怎么可能?

京中人的谁不知道他爹娘恩爱,大姐知书达礼。她们会害爹?这简直是他听过最好笑的事情。他眼神茫然起来,环顾着自己的屋子,莫非自己还在梦中不成?

他双手一摊,重新倒在床上。

下人急了,“少爷,将军和孟大人还在前厅等您呢?”

不是梦!

他睁开眼,催着下人赶紧替他穿衣,慌慌张张地跑去前厅。

孟大人正喝着茶,郁亮黑着脸坐在一旁。也是郁家没有族人,若不然长子除谱一事就不会如此简单。

郁云慈端正着脸色,神情平和看不出喜怒。

“史大公子可来了?”孟大人问道,命人到门口瞧瞧。

既然要归还史家的骨肉,史大公子怎么能不到场?是以,在他们从衙门出发时,就派人去史家通知史文轩。

史文轩不知详情,只知道方家表妹出事,顺天府尹让他去一趟将军府。心里忐忑着,最近他已极少登郁家的门,一路上想了无数的可能。

却没有想到最坏的一种。

当孟大人说出郁全胜是他与方氏私通之子后,他几乎下意识地往旁边看去,不想正对上郁云慈嘲讽的眼神。

难不成都是这个女子在捣鬼?

“孟大人,凡事得讲证据。在下与表妹方氏一直亲如兄妹,万不可能做出如此有违天伦之事。不知孟大人是听何人所言,怎么能听风就是雨,随意污辱别人的名节。”

顺天府衙内发生的事情,传得没有那么快,所以史文轩还没有听到风声。他看了一圈,没有看方氏,心里犯起嘀咕。

还有将军,不是瘫痪在榻无法起身吗?怎么会突然坐起来?

“郁将军,表妹这些年对您如何,您是最为清楚的,怎么听信他人一面之词,就怀疑表妹的清白,还不认亲子?”

史文轩嘴里的旁人指的当然是郁云慈。

郁云慈既然敢说郁全胜是史文轩的儿子,就不怕史文轩狡辩。古代可没有什么亲子鉴定之类的,仅凭郁全胜长得像史文轩,而且他又和方氏走得近。她就敢断定,十人之中,有八人会相信他们是亲生父子。

史文轩再有三寸不烂之舌,也抵不过众口铄金。

郁亮说不出话,只能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愤恨。

孟大人抚须沉吟,“史大公子,郁将军是何样的人,你应该清楚?他身强体壮,怎么会一夜之间瘫痪如废人?今日景夫人替父状告方氏谋害亲夫,郁氏弑父,两人当堂认罪。郁将军念父子之情,虽然不是亲生,但养育多年,唯恐养子无家可归流离失所,有心成全你们父子的情分,此乃心胸极其开阔之人做出的善举。换成旁人,必会铭记郁将军的大恩。至于史大公子是否要认回儿子,端看史大公子自己的想法。”

史文轩瞳孔猛地一缩,暗道难怪?

方氏那个蠢妇,自己不是再三规劝她要忍耐,笼络好将军才是正理。她居然蠢到自毁前程,去谋害自己的丈夫,当真是妇人短视,不知顾全大局。

自寻死路,不值得同情!

郁全胜脚步虚浮地踏进来,也听到孟大人的那席话,只觉得五雷轰顶。

“孟世叔,你在说些什么?我不是我爹的儿子?”

方氏母女的作为,他刚知道一些,倒是没有太大的震惊。可是他万万想不到,自己居然不是郁府的少爷。

“没错,你是方氏与史大公子的儿子,郁将军养育你多年已是仁至义尽。以后你就回到生父那里,本官想着虎毒尚且不食子,史大公子不会眼睁睁看着亲生儿子流落在外吧?”

史文轩没有做过那事情,叫他如何认下郁全胜?要不是方氏蠢到谋害郁亮,何至于郁亮现在一口咬定胜哥儿不是亲子?

当真是个蠢妇,以前看着聪明有心机,怎么最近频出昏招。

“将军,在下敢指天发誓与表妹之间清清白白,没有半点逾越,胜哥儿千真万确是您的亲子。如有一字虚言,在下甘受雷火焚烧之罚,永世不能轮回!”

“天公太忙,哪里能看清世间每一个恶人。若事事都有上天做主,人间哪有那么多的冤屈,各州县及京中又何必要设衙门刑司,审理案情,替人申冤?”

郁云慈话音一落,孟大人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郁亮的这个次女,以前他根本没怎么注意过?只知道极听方氏的话,疏远真正的外祖家成国公府。

自己的妻子不止说过这个女儿不像成氏生的,太蠢,不及成氏的十成之一。现在看来,传言不实。

此女言谈举止,淡定从容,颇有以前成氏的气韵。

“景夫人说得没错,断案论证,岂凭一个子虚乌有的誓言就能洗脱一切罪名?史大公子执意不认亲儿,那是史家的家事。今日本官是替郁将军作证,将郁全胜从家谱除名,此后他不再是郁家的子孙。”

郁全胜一直都是懵的,他实在是不明白,事情会到今天的地步?

他是堂堂将军府唯一的嫡子,以后将军府所有的东西都是他一个人的。谁知现在居然有人告诉他,他不是郁家的子孙,而是史家的孩子,这叫他如何能接受?

“爹…”

郁亮扭过脸,多看他一眼都觉得刺眼。

“史…公子,史大公子才是你的亲生父亲。”

孟大人提醒着,接着道:“史大公子,你是要接儿子回去,还是不认儿子都是你的事情。现在郁府还有家事要处理,就不多留你们。”

史文轩脸色渐变,隐晦地看一眼郁云慈。郁云慈平静地回视着他,没有半点的闪避。

他真是长年打鹰被雁啄了眼,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此女的心机?

要是他现在领走郁全胜,无异于不打自招,坐实自己与方氏的私情。如果他不把郁全胜带走,只怕又要得一个不认亲生骨肉的坏名声。

进退两难,他已多年不曾有过如此糟糕的感觉。

“孟大人,在下相信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郁将军病了一场,或许有些糊涂,被人一唆使,居然连亲儿都不认。在下怎么说也是胜哥儿的表舅,这孩子自小锦衣玉食,没有吃过半点的苦。郁将军如此狠心,当表舅的却过意不去,在下会安置好他,等到郁将军清醒过来的那一天。”

“史大公子莫不以为一番似是而非的话就能混淆事实,就能洗清自己的罪孽吗?我父亲何其无辜,要受你们的蒙骗。含辛茹苦地替你养大儿子,你居然还想一直赖上我们郁家。莫非你还指望你的儿子将来能继承将军府不成?”

郁亮听了郁云慈的话,果然情绪激动起来。

没错,姓史的不肯承认,就是想谋取他的一切!

这对狗男女,耍了他半辈子,竟然还敢妄想?

“滚…走…”他手紧紧地抓着椅子,使尽全身的力气站起来,“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怒视着史文轩和郁全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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