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情(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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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内, 大殿中灯火通明。正康帝收到京外加急密奏, 送信之人是景修玄暗派的。一阅之下, 龙颜震怒。

张东海就站在后面, 堪堪看到贤王遇刺几字, 心内惊惧。

殿内的地砖光可鉴人, 倒映着通明的灯柱, 就连灯柱上盘龙都清晰可见。流光如水,似有几条金龙在其中游弋。

时而聚拢,时而散去。

就要开始了吗?

历来皇权之下尸骨成堆, 宝座之下兄弟相残。亘古不变的夺位之战,向来都是你死我亡,兄弟反目。

陛下是先帝唯一的皇子, 自是没有经历过这些残酷的争斗。但一直以来, 身为陛下的心腹,他知道陛下担心的就是皇子间的暗斗。

是以, 太子是一早就立下的。方太后和良妃的心思, 陛下心知肚明, 他以为争斗应是从太子与宁王之间开始。

为何是贤王?

张东海低首顺眉, 静立不动。

正康帝那捏着折子的手关节泛白, 脸沉得吓人。约是过了半刻钟,那折子才从他的手中掷出, 摔在地砖上。

“好大的胆子!”

张东海的身体躬得更低,外面的宫人太监跪了一地。这些人跪都跪习惯了, 但凡是殿内有一丝异动, 他们就下意识地跪着。

果然,不大一会儿,陛下怒气冲冲地从殿内出来。

明黄的龙袍从他们面前移过,上面的龙张牙舞爪。待那龙尾消失,众人都暗松一口气。照旧是不敢起身,得跪够半个时辰才能起来。

正康帝径直去到皇后的长阳宫,黑着脸进殿,只把程皇后看得心里打鼓。

眼神儿瞄着陛下身后的张东海,只见张东海低着头,不与人对视。她心一沉,立马猜出此次陛下必是愤怒非常。

“陛下,您来得恰是时候,河西进了一批贡果,臣妾瞧着不错。”

程皇后满脸的笑,张罗着宫人把果子摆上来。紫玛瑙般的葡萄,盛在琉璃盘中,个个莹亮可人。还有剥过皮的石榴,堆砌在盘中,似一颗颗通透的红宝石。

正康帝面色不虞,程皇后像是无所觉,纤纤玉手剥出一颗葡萄,用银叉仔细挑净里面的小核,递到他的嘴边。

他嘴一张,慢慢品尝。

程皇后满脸欢喜,“臣妾就知道陛下爱吃,特意让人备着。今年河西风调雨顺,物产丰收,进贡的果子比往年品相都要好。”

正康帝脸色缓和一些,为帝者就爱听自己的王朝国泰民安,百姓安居。

他又吃了一颗皇后递过来的葡萄,觉得确实如皇后所说,今年的果子比往年更大更甜,汁水更多。

“巩福宁治理有方,朕会重重有赏。”

“都是陛下慧眼识珠。”

程皇后淡淡地说着,并不发表任何的意见。巩福宁与程家有些渊源,其人在京中时并不显,且十分好吃,人称刁嘴巩。

想到那个一谈到吃就两眼放光的臣子,正康帝脸上泛起一抹笑意。为了吃,巩福宁闹过不少的笑话。

笑容很快僵在脸上,他垂眸盯着那两盘果子。

“既然今年丰产,那便往各家送一些。”

这个各家,指的是三品以上的大员。

程皇后含笑应下,手里又剥好一颗葡萄,随意地递过来。葱白的玉指,艳红的蔻丹,衬得那颗果肉分外的诱人。

正康帝眸一垂,人已起身。

“朕还有些事,改日再来陪皇后。”

“臣妾恭送陛下。”

眼见着明黄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口,皇后脸上的笑意才慢慢淡去。自嘲一笑,自己吃掉刚剥的那颗葡萄,再用帕子细细地擦拭着手指。

“娘娘,您为何不把陛下留下来?”

她身后的老嬷嬷问道,颇有些遗憾。陛下除了初一十五,其它的日子是不会来长阳宫的。今日不知吹的什么风,陛下居然破例前来。

皇后娘娘为什么不趁机留下陛下,增进夫妻感情?

“留他何用,心不在本宫这里,便是留下人,怕没讨着好,还落了怨。”皇后把手浸在宫女端过来的金盘中,净了手,再擦干。

老嬷嬷脸色复杂,叹口气,“娘娘就是太好性了些。”

“不好性还能怎样?本宫是皇后,那些个争风吃醋的事做不来。你当陛下今日是来看本宫吗?”

老嬷嬷喃喃,“陛下敬重娘娘,谁人不知…”

程皇后唇角一撇,看向老嬷嬷,露出一个笑意,“本宫不知,本宫只知道他是来兴师问罪的。”

“娘娘…”

老嬷嬷有些心疼,她是皇后的奶嬷嬷,与皇后情分不一般。所以她在皇后面前,是最能说得上话的。同样皇后在她面前,亦是说话不避讳。

“他呀,敬重的是父亲的身份,而不是本宫。若不是皇后的身份,他哪会用正眼瞧本宫一下。”程皇后说着,昂起头,朝桌上一点,“撤了吧,你们分一分。”

老嬷嬷便朝不远处的宫人示意,宫人们上前,有条不紊地撤着盘子,清理桌台,然后全部退出去,齐齐站在殿外待命。

“娘娘,这月陛下宿在朝月宫的日子比往月都要多,您不得不防。还有宁王那边,一旦与成国公府结亲,势必更是难缠。”

她一边说着,一边替程皇后掀开内室的珠帘。

程皇后慢慢坐在明黄的锦榻上,微微一笑,“这亲怕是结不成了,露华宫的那位本就不乐意,如此倒是合心意。不光她合意,便是朝月宫的那个,也是正中下怀。”

老嬷嬷听得心惊,知道她指的是什么。贤王遇刺的事情别人不知道,但程皇后是知道的。甚至比陛下知道的还要早一刻钟。

身为程皇后的心腹,老嬷嬷自是知道。

“那事…陛下会不会疑心到您的头上?”

程皇后笑意更深,隐带着讥意。

“疑心?身为帝王,哪个不疑心?他越疑心越好,嬷嬷且等着看,今夜,他必是独宿在御书房。”

她要的就是帝王的疑心,只要那两家暗斗不断,自己的后位才越稳固。为了引起两家的矛盾,她授意母亲把八妹嫁进方家,就是要搅一搅浑水。

然后,她什么都不用做。

不做不错,她要的是稳。

那厢正康帝果然不出她所料,走到朝月宫的宫门口,还是折回到御书房,独自一人睡在龙榻上,并未召寝任何一个妃嫔。

天未亮时,京外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赶在城门初开时进城。若是细心之人必会发现,护送的人个个身手不凡,神色严肃。

马车停在贤王府外,贤王府的管家亲自开门,随侍在马车旁。两个侍卫扶着赵显下来,赵显包裹在深色的斗篷中,身边跟着的是景修玄。

一行人入府,府门马上关合。

安置好贤王,景修玄回府换上朝服,进宫面圣。

巳时一过,贤王府迎来两位神秘的客人,正是微服出宫的正康帝与安妃娘娘。安妃娘娘眼眶微红,满目悲痛。

自打正康帝告诉她贤王遇刺一事,她就一直极力忍着泪水,咬着唇,红着眼眶,一个字都没有问。

这般隐忍坚强的模样,把帝王的心看得揪起来。

直到看到脸色苍白躺在榻上的儿子,她的泪水才像成串的珍珠一样流下来,悲恸无言,再也没法止住。

“显儿,你受苦了…可担心死母妃了…”

一语未完,已泣不成声,哽咽不能成语。

“母妃,儿臣没有大碍,都是些小伤。只可惜,那些侍卫们为了护住儿臣,全部遇难…儿臣一定会厚葬他们,抚恤他们的家眷。”

提到那死去的侍卫们,赵显的声音有些低落。

他毕竟年幼,那些侍卫一直守护在他的身边。突然有一天,全部死光了,他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是该重赏…”安妃泪眼模糊着,仔细地打量着自己的儿子,眼里涌起心疼、关心、和爱怜。

“爱妃不用担心,太医已经看过,伤不在要害,将养一段时间就能好。”正康帝轻轻地拍着她的肩,安慰道。

“陛下,臣妾有一事相求。”

安妃说着,从榻边起身,跪在正康帝的面前,“为人母者,在自己骨肉出事时不能在身边相护已是遗憾至极。现在显儿有伤在身,臣妾实在是做不到不管不顾。求陛下垂怜,准臣妾留下来,待显儿伤势痊愈,臣妾再回宫。陛下…臣妾求您恩准!”

语毕,她伏地磕头。

正康帝忙托起她,“爱妃快起,朕应下便是。”

安妃这才破涕为笑,顺从地起身。

呆了半个时辰,正康帝便起身回宫。

安妃留下来,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显儿,你怎么会冒然出宫的?”

赵显闻言,瞳孔有瞬间的失神,很快缓过来,答道:“母妃,儿臣是与匡少爷一起离京的。恰是因为有些武学上的事情想请教景侯爷,不想得知景侯爷与景夫人去到京外的庄子上。于是,儿臣与匡少爷结伴同行,趁此机会去散个心。哪成想,回程的路上会中埋伏…”

“那些该死的人,母妃一定会替你查个清楚的。”

安妃心绪起伏,一脸的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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