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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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好了那红糖姜水后,顾老太先让陈秀云给童韵端过去一大海碗,之后把剩下的装到了一个搪瓷缸子里,张口叫唤猪毛:“猪毛把这个给隔壁你竞越哥哥送过去。腾出锅来,我得赶紧再熬点小米粥给他们,那个养胃。”

蜜芽儿听了,赶紧说:“奶我送过去吧。”

她刚才守着她娘,看她娘喝了红糖姜水后脸色好多了,她爹正在那里搂着她娘各种安慰呢,看起来是没啥事儿了。她不想叨扰她爹她娘,也不想当电灯泡,心里又担心着萧竞越,便想过去看看。

顾老太有些担心:“你还小,可别烫着手。”

其实蜜芽儿不小了,她八岁了,在其他人家,比如刘燕儿家,刘燕儿已经上山割草进厨房做饭了,只是家里宠着她,没怎么让她干过,平时也就帮着拉拉风箱烧烧火。

“奶,没事,这不是有搪瓷缸子嘛,再说又不远!”

顾老太抬头看看外面,因为今天大家伙陆陆续续从山里回来,又得忙着赶紧扒开雪看看救救庄稼,小孩子们也跟着出去帮忙了,家里真没人,只好道:“行,那你送过去,小心别烫到手啊!”

“知道的,奶,我会小心。”

蜜芽儿小心翼翼地捧起搪瓷缸子,慢慢地迈着步子,去了隔壁萧国栋家。

喊门后,是苦瓜过来开的门,他看了眼蜜芽儿手里的搪瓷缸子,纳闷地说:“你来干嘛?”

蜜芽儿都不太想搭理他,不过萧竞越在这里,她只好忍忍了:“你哥受了寒,我奶熬了红糖姜水,给他送过来。”

苦瓜有些意外:“我哥在西屋呢,刚躺下,胜利叔他们才走,你过来吧。”

蜜芽儿点头,随着苦瓜过去西屋。

谁知道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正屋门开了,刘美娟出来了。

她一双眼儿盯着蜜芽儿手里:“干嘛呢,蜜芽儿,端着个茶缸子,里面啥好吃的?”

蜜芽儿笑了笑,只好再次重复道:“这是红糖姜水,我奶给竞越哥哥煮的,他受了寒,让他喝点。”

刘美娟一听笑了:“哪那么多事啊,外面下着雪,谁不是受寒呢,我这刚出去烧火做饭的,也受寒了,先端进来吧,我等下给竞越喝了。”

等下?

这话听着就不对,红糖姜水当然是趁热喝,哪有等下的道理。

蜜芽儿当然不乐意。

她收起笑,故意纳闷地道;“我竞越哥哥在你屋里睡吗?”

刘美娟听了,顿时一噎:“啥意思?”

萧竞越都十四岁了,这么大的男孩子,单独住个西屋,怎么可能和她一个屋睡,农村里这种瞎话可不能乱传。

蜜芽儿道:“不在你屋里睡,那干嘛送你屋!”

说完这个,一脸天真迷茫地端着搪瓷缸子,就要进西屋。

刘美娟不乐意了;“你这就是给我们家竞越送的,怎么了,我还不能碰了!”

旁边苦瓜看不过去了,他还挺喜欢他这个哥哥的。

别人知道萧竞越,就是那个年年考第一名的萧竞越是他大哥,都羡慕得很,只可惜大哥总是不回家,害得他不能和大哥说话亲近。

现在大哥都躺那里了,娘竟然还要贪大哥的红糖姜水。

于是他嚷嚷说:“娘,那是大哥的红糖姜水!是顾奶做给大哥的!不是做给你的!”

他这话可是说得又响亮又理直气壮,听得刘美娟顿时没话说,噎了半天,最后气得指着苦瓜的鼻子骂;“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你说我这都是为了谁,为了谁!”

说着随手拿起门旁边的一个扫帚疙瘩就扔过来,只吓得苦瓜嗷呜一声赶紧满院子跑。

蜜芽儿根本没搭理这对母子怎么闹腾,直接捧着搪瓷缸子进来,进来后还用脚带上门了。

屋子里散发着一股发霉的味道,看起来这西屋平时是用来存放闲杂农具的,锄头铁锨什么的都在这里面搁着,左边靠墙的角落里还有几个大缸,估计存放点粮食什么的。

屋里的一张炕占据了半个房间,炕上也放着闲杂的笊篱盖子面盆还有已经缺腿的凳子,破旧的马扎,还有一个打着补丁的破包袱,里面不知道包着一堆杂七杂八的什么东西。

萧竞越就躺在这样一张炕上,不知道谁在这些杂物中扒出一个窝来安置他。他安静地躺在那里,两唇紧紧闭着,身上紧紧裹着老粗布蓝格子的被子。

蜜芽儿将搪瓷缸子放在旁边大缸的木盖子上,之后伸手摸了一把炕上,如她所料,那炕冰冷冰冷的,根本不可能有人烧过。

估计生产大队的人把他送回来安置好后,也就赶紧出去继续除雪了,以至于根本没人照料他。

就在这个时候,萧竞越的身子动了动。

她诧异地仰起脸,看向他,却和他看了个视线相对。

萧竞越拧眉,刚醒来,眼前还有些模糊,他就看到她白净的小脸儿上,那双清澈的眸子漾着浓浓的担忧。

“竞越哥哥,你醒来了啊?”她连忙凑过来:“你把这个喝了吧!”

说着间,她从旁边端过来一个搪瓷缸子。

他嗓子发干,身上麻麻痒痒的,之前冻得太厉害,现在身体还没反省过来,浑身都透着酸麻,好像外面那层皮肤不是自己的了。

“这是什么?”

他艰难地就要撑着炕沿坐起来。

蜜芽儿赶紧一手扶着他起来。

萧竞越感觉到,那双软绵绵小手,并没太大力道,不过却使出吃奶劲儿扶着自己的那种感觉,他心里泛暖,想起她喜欢自己笑,便冲她笑了笑。

蜜芽儿站在炕边上,两手捧着搪瓷缸子:“这是红糖姜水,你喝了这个,驱驱寒。”

红糖姜水,在这寒冷的冬日里,是多么大的诱惑,特别是对于萧竞越这个刚从雪堆里爬出来的人。

他之前已经被灌了白酒来驱寒,可是现在听到红糖姜水,竟依然觉得身体在渴求。

当下嘴唇动了动,接过来,捧到嘴边,咕咚咕咚喝了。

蜜芽儿看着眼前的少年仰脸痛快地喝着红糖姜水,只见他脖子那里的喉结随着他吞咽的动作上下滑动。

她这么看着,忽而间心里便有点奇异感。

她虽然只有八岁,还是个纯粹的小孩子,可是到底拥有上辈子的记忆,男女之间的事情,或者说男女之间的区别,她还是非常明白的。

她想起了好多年前,当自己几个月的时候,萧竞越他在自己那屋里洗澡,热气腾腾的水雾中,她曾经看到过不该看的。

当时他还很小,一转眼功夫,都长这么大了,已经有了清楚的男性特征。

萧竞越一口气喝完了后,感觉带着姜味的甜丝丝热气一股往下,给身体带来暖流,顿时舒坦多了。放下搪瓷缸子,却见蜜芽儿正盯着自己瞧。

那种坦然明亮的眼神,清澈动人,可是却又仿佛有点什么其他意思,这给了萧竞越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身子瞬间绷紧,

“蜜芽儿,怎么了?”他轻而哑的声音这么问道。

“没什么!”蜜芽儿赶紧大声地道。

这么说完,她也觉得自己反应太激烈了,连忙问道:“竞越哥哥,这边太冷了,你就住这里啊?”

“嗯。还好吧,习惯了。”萧竞越轻描淡写地这么说。

他在这个家,还能有个躺的地儿,已经算是不错了。

毕竟,别人没把他当成这个家的一份子,他也没把这里当成他的家。

“可是你今天挨了冻啊……”蜜芽儿有些心疼。

他本来年纪就不大,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又为了救自己娘受了那么大罪,看他住在这种地方,蜜芽儿怎么想怎么不舒坦。再想起刘美娟那嘴脸,都未必肯给他做口饭吃。

她这时候心里想出个主意,可是又不好开口,再说她年纪小,家里的事自己不能做主的,当下只好闭口不提,想着回去试探下家里人再说。

萧竞越却没想那么多,他在最初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紧绷感后,逐渐放松下来。侧首凝视着蜜芽儿那关切的眼神,不免轻笑了下:“我不怕挨冻。”

在他的语气里,仿佛这是一件多么轻描淡写的事,可是听在蜜芽儿耳中,却是更加不好受。

“谢谢你,竞越哥哥。”她垂下眼睑,低声道:“你救了我娘,如果不是你救了我娘,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会怎么样……”

重活一世,从那不能自主的小身体开始,她就全身心地依赖着自己娘。她娘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如果她娘出了事,她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没啥。”萧竞越在喝了那碗姜汤后,感觉好多了,到底是年纪轻,火力壮,休息下也就没事了。

他伸出手,握住了蜜芽儿那绵软的小手:“人家说,没娘的孩子像棵草,我不会让你没娘的。”

像蜜芽儿这样的女孩子,白白净净的,浑身透着温暖娇软,就应该被好好地捧在手心里呵护。没娘了,便是有奶,谁又能那么精心地呵护呢。

萧竞越就喜欢看蜜芽儿被人宠着爱着,看她活得无忧无虑,永远长不大。

就好像……她能把他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一并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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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芽儿从萧家回来后,和自己奶说起萧竞越的事。

“冰冰凉的炕,苦瓜娘根本不管,就是个红糖姜水,还不想给竞越哥哥喝的。”

“就睡在西屋,放杂物的,炕上都是杂七杂八的东西,也就是个扒个窝给竞越哥哥,根本不是人能睡的地儿。”

“竞越哥哥救了我娘,他,他真好……”

经过蜜芽儿这么一说,顾老太受不住了。

“刘美娟这人也忒没良心了,别管平时怎么样吧,好歹是一家人,竞越那孩子不容易,遭了那么大的罪,她就不能对孩子好点!”

顾老太摘下围裙:“不行不行,我得找胜利说说去。”

蜜芽儿从旁阻止了:“奶,咱生产大队出了这么大事儿,满大队的人都忙活着除雪呢,我看胜利叔根本不得空,要不就别为这点事麻烦胜利叔了?”

顾老太叹:“不行,我看不得竞越那孩子受这份罪。”

蜜芽儿出主意:“这次竞越哥哥都是为了救我娘,咱欠了人家情,要不把他接咱们家来养两天吧?”

顾老太听了,一愣,瞅瞅蜜芽儿眼中闪亮的期待,不由噗嗤笑出声。

“你这小人儿,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不就是想让你竞越哥哥先住咱们家嘛,不直接说,还给奶绕圈子!”

蜜芽儿被奶戳破了心思,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奶,我这不是想着住咱家几天,好歹也能吃得好点,有个热炕睡嘛!”

顾老太笑呵呵地点头:“行,行,我去和那边说说去。”

当下顾老太去找了刘美娟,刘美娟哪有不乐意的事,毕竟萧竞越回来了,人家萧竞越又是救了人的,连陈胜利都夸他了得,她能说不给饭吃饿着吗?哪怕只给半个窝窝头那也得给个是吧?

她心疼啊!

如今顾老太说要让萧竞越去他们家,刘美娟顿时喜得合不拢嘴:“行,我看行!”

说着间她又想起了什么:“其实哪,竞越也是为了救建国媳妇才摔到的,确实应该你家来管!”

顾老太听着她这话,自然觉得不中听,不过这人一向如此,当下也懒得搭理,就从街道上招呼了几个人,算是把萧竞越接过来了。

她正屋那一排北方,西屋有个炕,是预备着顾建章他们过年回来住的,如今正好腾出来给萧竞越用了。

萧竞越搬过来顾家,自然是被照料得好,好汤好水地照料,顾老太还把自己家里那个老母鸡宰了个炖汤,给家里的伤号来吃。

蜜芽儿这边,真跟个小蝴蝶一样,跑来跑去地忙活。

大人们出去除雪,她在家,一会儿给她娘递水,一会儿过去萧竞越那边送汤。

童韵其实主要是脚踝肿起来,不能活动,需要慢慢养着,是以迟迟不能自己下炕。

萧竞越那边,摔了几下子,当时看着身上惨得很,不过到底少年孩子的,正长身体,活力大,恢复能力也强,几天功夫就没事下地溜达了。

傍晚时候,蜜芽儿和牙狗在那里追着家里几只鸡,要抓起来塞鸡窝里去,萧竞越就坐在门台上看。

蜜芽儿穿着一身蓝棉袄,鼓鼓得像个小棉花包,脚上是童韵亲手做的花棉鞋,依然是如同往日那般扎着两个小羊角辫子。

她追着那几只鸡,跑来跑去,最后只捉了一手的鸡毛,可是她拿着个小棍,依然追得带劲。

萧竞越从旁看着,都忍不住想笑。

这个时候,蜜芽儿好像听到了他笑,回过头来说:“等过年,宰了它,我们吃鸡肉!”

落日的余晖中,萧竞越就这么凝视着她。

当她说到“吃鸡肉”的时候,眼睛里迸发出动人神采,像是油灯偶尔噼啪出的火花。

她真得很馋,是个小馋虫。

如此过了几天,公社那边的支援队也都过来了,当地派出所甚至都加入进来,组成一支队伍,前来救援。很快大北庄的雪都除得差不多了,一切都重新恢复正常,只除了那些被雪砸了的庄稼今年是白搭了。

不过公社里说了,他们已经把这件雪灾的事上报到了县里,县里再往上报,争取把受灾公社的公粮给免了。这下子大家伙总算松了口气,毕竟受灾的庄稼只是一部分,如果真能免掉公粮,那反而是沾光了。

如此又过了三五天,陈胜利骑着自行车来到了顾家门前,欢快地喊道:“婶,喜事来了!”

顾老太正在屋里看《支部生活》的杂志呢,听到这个,透过窗户问:“咋啦?”

陈胜利兴奋地道:“婶,童韵,还有竞越,被评为救灾英雄啦!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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