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3章父子之对（2 / 2）

任它命运跌宕起伏、颠沛流离，我只是一个“不言弃”。

黑根继续笑道：“这样的波折，我经历了不止一次，这又有什么？唯一可惜的是，前两次都是奥古斯都陪我一起度过的。而今，这个老战友终于先我一步而去了。”

或许黑根唯一的苍凉落寞，就来自于奥古斯都的陨落。两人自幼就是玩伴儿好友，少年时期一起从意大利偷渡到美国，共同做下了第一次犯罪事件，一同策划实施了第一次杀人，一同开创了第一个组织，共同缔造并掌控着那个庞大的地下帝国……如果将黑根比喻成打天下的帝王，奥古斯都就是开国的丞相。

奥古斯都的死对黑根造成的打击，甚至高于加拉海德三人之死的总和。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这话不假。但即便得了十将、百将，也未必抵得上一个良相。

“假如奥古斯都还在，这位老朋友肯定会帮我出更加有利的主意吧。”黑根抬头叹道，“老伙计，你要是活着，肯定不赞成我去康无畏那里吧？”

“什么？！父亲，难道您不愿意去康无畏老爷子那里？”斯坦利一惊。本来刚刚找到了一个躲避的良好去处，而且都和对方好不容易谈妥了，但想不到父亲竟然不愿意去。难道，是抹不开脸面吗？堂堂的美国教父，竟然托庇于康无畏这个华人社团，是不是有点损面子？

“以为我怕丢人？”黑根笑了笑，又摇了摇头，“不不！你还在为眼前的事情忧虑，但父亲不能不为将来的一切考虑。在这个动荡纷杂的时期，我要是托庇于康无畏，那就等于自己承认了自己的跌落。整个美国的地下世界，乃至全球的地下世界，都会将我们的定位从超级位置降格到一个无法接受的低谷。这一点，你想过没有？”

如果这时候黑根逃到了康无畏那里，让康无畏保护自己，那么黑根集团的权威和别人对它的信仰，将会荡然无存。当初“老太爷”钱世通和“王爷”启御被邱得用打压得那么厉害，也只是在自己的王国版图上躲避周旋，并未寄人篱下，这是相同的道理。这样的超级大枭，都有自己的尊严和骄傲。这种尊严和骄傲，也是他们力压群雄、威慑属下的重要因素。

黑根虽然处世圆滑，灵活性强，但是在一些关键问题上却恪守原则。他可以从宫殿般的家中躲到现在这个几十平米的小公寓，也可以从锦衣玉食一夜之间转而粗茶淡饭，这些都无所谓。但是真的让他自己拆除那一生积聚起来的傲骨，不可能。

斯坦利敬服于父亲的这身傲骨，霍然起身，双目之中满是坚毅，“父亲，那咱们就在这里开始反攻！哪怕不能暂时取胜，哪怕陷入了鏖战僵持，但等您那庞大的上层关系网一旦运作起来，等周东飞这个外援杀了过来，咱们定然能够查出幕后的黑手，进行一次漂亮的反击。这两天您在这里坐镇指挥，我到外面去联系聚集一些可靠的属下。”

“错！”黑根的思路，始终是斯坦利所追不上的。这个轮椅上的老头子说道，“敌方形势不明，甚至连我方的具体损失、人心的真正凝聚度都不能确定，贸然发动反攻不是勇武，而是鲁莽。当然，我不能去康无畏那里，但你可以。”

黑根是整个集团的精神领袖，哪怕老虎死了也不能倒架子。但斯坦利不同，哪怕他是继承人，但也只是黑根集团的一员而已。他到康无畏那里，不会影响黑根的声望。看到斯坦利的错愕，黑根笑道：“你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我们这个集团就能留下另一个复苏的机会。我若不死那是最好，但即便死了，你还能想办法东山再起。要是咱们两个都在这里被人一同打掉，那才是真正的末日。”

黑根说的是经验之谈，但斯坦利感情上接受不了。他要带着父亲一同走，要么就一同留下了战斗。在这个最危急的时刻，父亲身边需要最贴心、最值得信任的人。

看斯坦利还在坚持意见，黑根摇头说：“斯坦利，假如你继续以感情来支配大脑，那么就不要继续在地下世界打拼了，因为这个世界不讲感情。”

斯坦利默然，心头压抑。

黑根则笑道：“什么时候，你能坐在我尸体的旁边和别的任何势力从容谈判，而不被愤怒冲昏头脑，那才是你真正可以独掌整个地下帝国的时候。”

很残酷，能做到吗？斯坦利忽然想到了来自东方的一个历史典故：当年楚霸王项羽活捉了对手刘邦的父亲，以“活煮了你父亲”来威胁刘邦。但刘邦只是在城下笑言：我和你项羽是结拜兄弟，你烹了我的父亲，就是烹了你自己的父亲。啥时候等你把你爹烹了，别忘了分给我一杯羹尝尝。

项羽手辣，刘邦心狠，所以项羽终究不是刘邦的对手。所以项羽自刎乌江，而刘邦成为开国高祖，独掌天下。

“去吧，联系好康无畏，拉住这个同盟军，也同样是在为我们的集团而奋斗。”黑根笑道，“至于我的安全——至少还有贝里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