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今日也练得差不多了,我先回去了。”敷衍着笑笑,孟婉提脚便往回走。
身后扶檀却是不肯依饶,孟婉走出七八步后,便听她喊道:“其实我知道,因为你之前犯了错,王爷便罚你每日去暗卫营特训,而你这几日昧旦晨兴的苦苦练箭,便是因为明日王爷要考核你!只有在三箭内中了靶心,才会免了你的罚,对不对?”
这些是在旁人闲聊时,她无意听来的。
孟婉回头看了看她,觉得这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便大方的点头承认。
扶檀背过手去,边走边跳的追上她去,细长的眉眼活泼一挑:“要不我去帮你向王爷求求情?不然你十几箭才中一箭,明日八成是过不了这一关。”
“可是你自己都几日未见着王爷了……”
这话孟婉是不假思索的喃喃脱口,说完了才恍然意识到有些伤人。打从这女子来后,李元祯的确一直晾着她,她在这军营中就似只困鸟,每日扮着男装,活动的区域有限,还不能随意跟旁人搭话,以防泄露了身份。
其实这诺大的军营里,这女子能说话的也就只有她了。
扶檀的脸上果然有些窘迫起来,先前的那些俏皮皆不见了,尴尬的快速眨动着眼睫。
孟婉便忙着圆场:“那个其实王爷这几日的确军务繁忙,不然也不会对你不闻不问的,你别多想。”
“没……”
“那就好,那你也快回吧,天色都暗下来了。”劝说完,孟婉便先行提步离开校场。
翌日午后,军务业已处理完毕,李元祯便将孟婉唤入帐内,抬眼觑她:“你这几日练得如何了?”
“属下……”
孟婉扭捏吱唔间,李元祯已从椅上起身,他步至幕壁前取下一把弓和箭筒丢给她,便阔步往门外行去,“过来。”
“是。”
孟婉乖乖跟着李元祯到了校场,怀里抱着他刚刚给的弓箭,立定在靶前。
这张弓比她平日里练的那一张要重许多,
李元祯将手向身后一负,倨傲的抬了抬下巴,睥睨于她:“开始吧。”
“是……”没什么底气的应着声,孟婉将箭筒放在地上,取了一支羽箭在弓上搭好。
旁人开弓多是用两指,而她却四指皆勾在弦上,如此竭尽全力才勉强将弓拉开。
她目线紧贴弓的边缘,直直投向前面的靶心处,右手继续向后拉动蓄力,弓渐渐变成了个半圆形状,之后她猛地一松手。
那支箭从弦上窜了出去,“砰”的一声,射中在靶上!
然而还是偏了,离着靶心尚远,只堪堪没脱靶罢了。
孟婉紧张的咽了咽,转头看李元祯。她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反应来,实际上李元祯的心里却是暗生讶异之感。
短短几日,她从连弓都拉不开,到现在能将箭射在靶上,这进步不可谓不神速。
也就是说,她并非没有习武的天份,只是平日里懒罢了。
第一箭射完,孟婉开始有些心慌起来。虽说她从未敢有过一击便中的奢望,但眼看着本就不多的机会少了一次,心不可能无动于衷。
她调整了下气息,弯腰取过一支新的羽箭,重新将两脚分开,一前一后站稳。然后便像刚才那样将箭尾卡入弦上,一边向后缓缓拉动,一边眯眼瞄准前方。
她开始回想太子表哥教她射箭时的情景,然而才想到他将手绕过她的身侧,扶住她的右手之时,手突然就有些承不住那弦的力量,被动地松开了手……
人越是紧张,便越是容易犯错。孟婉这一箭射出的猝不及防,完全未做好准备,弓也尚未调整好,微微倾斜着。这一箭果然就脱了靶,偏得没了边儿。
两次机会就这样用完了……孟婉不禁有些沮丧。
可现下还不到彻底放弃的时候,她不能带着这样的心情去射最后一箭。是以她努力的调整,认真吐纳数下,奈何心跳依旧跳如擂鼓,呼吸不自觉就变得急促。
她定不下心来。
见她迟迟不肯再取箭搭弓,李元祯勾唇淡出一抹笑意,“怎么,认输了?”
孟婉转眼看他,清眸如浸在秋水里,盈盈泛波,惹得人无端就生了几分怜悯。
然而她开口,却是充满倔强与顽强:“王爷,这一箭,属下会中。”
李元祯敛了唇边的讥讽之意,定定地望着她。
就见孟婉俯身拾起箭筒里的最后一支箭,搭在弓上。她双眼缓缓阖上,眼前浮现出太子表哥的样子。
说来也怪,明明她找人画过太子表哥成年后的小像,小像栩栩如生,那才是太子表哥当下的模样。可偏偏她思念他时,小像上的样子却总不能幻化成形,每次出现在她脑海中的,依旧是那个十来岁的少年。
他将右臂从她身侧穿过,握上她的右手,左手则帮她掌稳了弓……
那画面就在记忆的深处,经久,却从未褪色。
孟婉睁开双眼,感觉她已找到,这一箭,她相信自己能中。
松手,箭羽飞出,明明离弦之时是冲着靶心而去,可她偏偏忽略了风向。
那支箭很快便受到了风的裹乱,偏了方向,最后“砰”的一声插在了靶心右侧两指的位置!
箭羽颤颤而动,发出短促的呜鸣,便如此时孟婉脑中的声音——嗡嗡乱作。
她提着弓的左手无力的垂下,右手则不自觉的紧握成拳,抵在了额头上,迫使脑中那些嗡鸣声停下。
她未察觉在一旁看着的李元祯已抬脚走去了箭靶前,伸手将刚刚那支箭拔出。直至李元祯走到她面前,将那支箭递到她眼前时,她才恍然察觉到。
孟婉错愕的抬头看李元祯,不明所以。但心底有个猜想正从一片混沌迷茫中跳脱出来:李元祯难道是要再给她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