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牢房比之官府更加阴暗,十数步才有一盏壁灯,火苗细小,孟婉被人押着行过时那簇火苗随风跃动,令得整间牢房气氛更显诡异。
官府的牢房人满为患,近乎每间都拘押着数人,可军中的牢房就不同了,行过十数间牢房,孟婉不曾见一间里面有活人在。
身为西乡的罪民,涉嫌杀害兵士,这是极大的罪名,故而孟婉一路被人押着去往最里面。直到尽头,那人才掏出钥匙打开一扇铁栅门,随着一句:“进去吧!”孟婉被他一掌粗暴的推进了牢房。
她跌在地上,听到身后锁链的摩擦声响,知道门被重新锁好,之后那人便快步离开了。
整间黑漆漆的牢房里,只剩她一人。而扶檀,打从下车之后便不知被押往去了何处。
孟婉顾不上膝上刚刚擦破的伤,缩到靠着墙根的一角,用力蜷缩着身体,小小的一团儿缩在角落里,与墙体投下的阴影融为一体。除了自己害怕,她不禁还想起官府那位大人的话,他说过一但被送到军营之中,沦为罪奴的女子有可能被发卖去烟花之地!
那扶檀……
孟婉不敢再往下想,况且她无力改变这一切。
原以为自己计划缜密,收买乞丐去报信儿,自己诈死逃回益州,自此隐姓埋名生活。可偏偏天有不测风云,谁知两个恶人打上门去,也能招惹来这等是非!
如今好了,她折腾一圈儿最后还是回到了李元祯的地盘儿。
哎~
长长的黑夜,孟婉就这样唉声叹气着度过,待天亮之时,静了一夜的牢房终于有了动静。
远处有脚步声渐近,孟婉竖着耳朵听,猜测来提审自己的会是什么人,若万一是认得自己的人,她要不要先拿往日的身份唬一下好骗对方行个方便?毕竟如今李元祯还不一定回到益州,她诈死之事兴许这里还无人知晓。
纠结着,那脚步声已到了近前,孟婉胆怯的抬头,待看清那人的脸后,登时全身打了个寒颤!
是他!
那个在俣国青楼便被她识破勾当,一心要杀她灭口的百夫长!
他居然回到益州了,且没有被王爷拿办?孟婉不禁慌了起来,这么说,难道那个乞丐没能将事情代她禀报给王爷?
“咔嚓”一声,门锁被他从外面打开的那一刻,孟婉认为自己是死定了。
可有些出乎她意料的是,那个百夫长见到她后虽很快便将她认了出来,却并不急着杀她灭口,而是缓步走到她的面前,扯着她头发将脸抬起来看了看,随后一个莫名的笑。
“是你?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那人说罢便哈哈大笑着将她松开,起身步出牢房,对着等在外头的心腹兵士小声道:“此事暂时不要声张,待入夜了,将她送到我帐子里去。”
说罢,又转头阴恻恻的看了孟婉一眼,随后扬长而去。
孟婉用力的喘息几口,迫使自己镇定下来,倒也不似被他先前那话给吓住。
相反的,原本没什么主意的心里,突然就升起一个不错的念头来!
第69章 重逢 灯下黑?分明是送羊入虎口
待最后几道赤红的细光也从牢房一角的缝隙处消失不见了, 孟婉便知夕阳已沉沉的落下。
她在委身的草席边上抽出一根硬挺的竹蔑,掰至恰好的长度,然后在粗糙的石地上用力蹭了蹭。手上戴着铐链动作自是不便, 费了小一番功夫才将竹篾上的毛刺磨去。之后便将自己头上的银簪拆下,用竹篾代替银簪绾发。
她将替换下的银簪小心收入袖中,人靠在墙上静静等待狱卒前来提她。
她想不通为何在俣城时明明让人将那血书呈给李元祯了,李元祯为何却不将这百夫长治罪?即便是李元祯不尽信她所说的, 可以他的严谨, 总要命人去查一查此人吧?那百夫长看着也不似多有心机之人,定不会将罪行遮掩的天衣无缝,只要李元祯查他,定会很快寻到蛛丝马迹。
可为何这人会安然无恙的继续在军中作威作福呢?孟婉微拧着眉头,怎么也想不通。
不过她能想明白一点, 那百夫长要私下里提她, 必会在营中兵士们歇宿之后。她抬眼瞥了瞥挂在铁棂外的油灯,火苗有气无力的轻轻跃动着, 有油尽将熄之势, 差不多是时候了。
果然, 不出半刻,便有些从远处声动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是成串的铁匙随着步伐节奏相互碰撞所发出的锵铛声。
孟婉知道提她的人来了, 她赶忙自觉的站起, 往外侧移了两步,便瞧见一个精状高大的身影朝这边走来。
她不自觉的轻咽一口,收紧了紧袖子, 尽量令自己冷静。
那人手脚利落的将牢房上的锁链打开,朝她看来:“跟我出来。”
孟婉听话的“嗯”了一声,便随着他往外去。
因着军中牢房有数处,故而身处牢房之中时,她并不知自己在军营的哪个方位,如今出来看了看周遭的环境,便很快得出答案。
这里离她往日所居的帐子说起来并不太远,且眼下天色已黯,只要她能占得十步先机,便有望甩脱羁押她的这个狱卒。
只是这十步先机……
脑中思量着这些时,孟婉的步子不自觉就放慢了许多,那狱卒不耐烦的催促一句:“动作快点!”
“是。”孟婉乖巧应着,只是这话才落音儿,突然跟着一声:“哎吆——”
她脚下一崴,被锁着的双手不能及时平衡撑地,她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走在前面的狱卒很是不满她的笨拙,倒回来提着她的衣领将人给提了起来。开口正打算骂她,她却突然身子又脱力似的矮了下去,借着身形的掩护,动作极快的从袖中抽出那根提前准备好的银簪,双手紧紧握住,口中低低的念了一句:“对不住了!”便用力便朝着那狱卒的脚面刺了过去。
“呲”一声,伴着棉靴和皮肉被刺破的声音,一汩粘稠的血液喷薄而出。
状况发生的太快,那狱卒尚未琢磨明白她的那句话是何意思,来自脚面的巨痛便迅速传了上来!他哀嚎一声,本能的俯身去查探脚的状况,待再抬头看时,发现自己羁押的犯人已逃出数步去。
他抬脚想追,着力在地的脚却又是一阵巨痛,带着他直接失重翻倒在地!
“来人,快来人!有犯人越狱了!”
可此时,孟婉的身影早已融进一片夜色里,不知逃出了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