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的月光下, 白嫩的手掌心里是一片粘稠的鲜红。
“王爷, 你的伤口又裂开了!”她抬眼,紧张看着他,却见他的右臂此时还在紧紧的将自己搂着,恐令伤口更加的严重,便急急要去推开他。
“别闹!”李元祯出声阻止住她, 语气显得有些急切:“此处水很深, 你一姑娘家又不会泅水。”生怕她真的挣脱出去,他的手不由得将她的腰箍得更紧。
“可是……”
孟婉抽噎了下, 没接着与他争辩下去, 只自己主动伸出一条胳膊去, 学他的样子也扒在那块凸起的石头上。妄图以此让他相信,她自己能稳定住。
然而那块石头常年被海浪拍打,生了许多青苔在上面,又湿又滑。加之她的手又手,根本无法像李元祯那样稳稳的将石头握住。
她的确是无法凭自己的能力在这片海水里保持平衡, 只颓丧的将手收回。
眼见她的情绪低落, 李元祯便道:“若是你实在不想我那么辛苦,便抱住我。”
孟婉先是一怔,随即便意识到若是自己主动抱上李元祯, 他的右手臂便不需要再如此辛苦箍着她的腰。于是只迟疑了下,她便将昔日闺阁中念的那些礼法抛开,双手将李元祯的腰环住。
终于,李元祯的右手解放出来。
怎奈何,孟婉发觉自己若将力气使在李元祯的腰上,她的身子便会随之下滑,脸时不时要隐没到水浪之下。她只得再将手往上挪一些,最后不得已,双手环到了李元祯的脖颈上。
两人紧密的贴在一起,随着缓来的波浪一起一伏,李元祯似是很享受这种感觉,不禁一阵微醺袭来,闭上了眼睛。
那一瞬,他想着即便是一辈子呆在这里也好。她无法离开他,就让她一直这样将自己抱着,紧紧抱着。
“王爷?”
见他双眼闭着,孟婉却是隐隐不安起来,生怕他是伤口太过难受体力吃不消要昏倒。于是忍不住出声唤他。
李元祯倏忽睁开双眼,定定的将她望着,就在如此亲密的距离之内。随后,他的身子渐渐前倾,孟婉不免慌了神儿,向后躲着,“王爷、王爷你——”
眼见李元祯没有要住手的意思,孟婉只得一扭头,将脸避开。然而却是她意会错了,李元祯低低的嘱咐了一句:“抓紧!”身子便彻底倾了过来,同时松开一直紧扒着的崖石,两手划动起水波,游动起来。
而孟婉则听话的双手紧紧挂在他的脖颈上,被他带着游向另一侧的岸边。
先前跳崖的地方,是直上直下的峭壁,他们无法再原路攀回去。是以只能等那些蛮人下山后走远了,再悄悄去寻找其它的靠岸处回到岸上。
泡在水里也不知游了多久,孟婉都觉自己的手臂酸疼了,可努力转过头去努力寻找,还是看不见能靠岸的地方。
自己一动不动仅是这样挂着,尚且累得一双手臂酸疼,李元祯此时可想而知。孟婉不免有些愧疚,也有一些心疼,不忍心的问道:“王爷,您还能撑得住么?”
李元祯显然是越游越慢了,可见体力已是有些吃不消,但他回答她时却是尽力装作轻松惬意:“放心吧,本王不会将你半道丢在海里喂鱼。”
“可是……”看着李元祯额上青筋暴起,她于心不忍,却也不知能帮上什么忙,支支吾吾半天,复又闭上了嘴。
倒是李元祯,一边游得越发艰难,一边还不忘打趣她:“若真想帮忙,就快捡着些好听的话说,给本王助助威。”
孟婉想了想,以很是生涩的口吻夸赞起来:“王爷最威武了,王爷武功盖世天下无敌,王爷是这世上无所不能之人!”
“夸点别的。”李元祯听完之后面色却是平平,似是对这些赞誉之词并不怎么喜欢。
孟婉又想了想,心说他既不喜被她夸他神勇,八成是觉得单单匹夫之勇辱没了他,于是便想再夸夸他的才智。
“属下入兵营之前,噢不,是属下来益州之前,便以听说过王爷的令名,世人皆道王爷足智多谋,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赛诸葛,比孔明!”
这回听完,李元祯眉头一皱,纠正道:“诸葛,孔明,是同一人。”
孟婉顿觉窘迫,忙又想改口,可是想了半天在她的小脑瓜里却搜刮不出个能与诸葛亮齐名之人,于是只得灰心丧气的略过这个夸赞,接着拍马屁道:“其实王爷最难能可贵的还是体恤下属,您当日为救属下,不惜与属下一同作人质登上蛮人的船,这才落得如今下场。刚刚在山上时,王爷还愿意与属下同生共死,属下对您的敬仰犹如——”
“住口。”
感激的话尚未说完,孟婉便被李元祯无情的打断,乖乖闭了嘴,心知刚刚的几番夸赞皆是没能顺了他的意。正丧气之时,忽觉自己浸在海水中一直无着靠的双脚,好似踩在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上。
她又用心感受了一下,果然双脚已是稳稳的有了着落。这才后知后觉的转头去看,果然李元祯已带着自己靠了岸,此时就在近岸的浅滩。
既是双脚踩在了地上,孟婉自也无需像先前那样窘迫的紧搂着李元祯的脖颈,于是匆忙松开,自己扶着李元祯小心的往岸上去。
待上了岸,她忽觉全身的力气已随那海水泄去,双腿一软,整个人脱力的躺在了沙滩之上。
一旁李元祯立身将四下观察了片刻,确定并无蛮敌在附近后,也终于松下心劲儿,就地躺到在沙滩上,好好歇上一歇。他属实是太疲累了。
朦胧月色下,二人并排挨靠着仰躺于地,歇了一会儿,李元祯便扭过头来看着孟婉。她还在闭着眼睛,整个人怕是累极了,倒地便能睡过去,此时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仅是闭目醒神。但月色下她的脸,他看多久也不会烦。
这便是他幼时尚为太子之时,结交下的唯一友人。
亦是他在俣城王宫身中魅惑之毒时,亲近过的唯一女子。
他脑中回想起先前游水之时,她那些不甚走心的夸赞之辞,不由得发笑起来。许是被这笑声吵到,孟婉也睁开眼睛,朝他看了过来。
“王爷今晚心情不错啊?”她语带不易察觉的揶揄,二人方才死里逃生,他竟也笑得出来,这是多大的心呐。
李元祯将手一挪,很轻易便捉住孟婉的手,孟婉想挣脱,却是反倒被他攥得更紧。他这方开口回她:“是啊,本王的确心情不错。”
早知刚刚便不挑衅他了。孟婉暗暗懊恼自己的多嘴,既然抽不出手来,便只好换了话题好转移他的注意力:“只是王爷,咱们今晚是回不去那个山洞了。”
抓着她的手果然松了许多,李元祯叹了口气,便坐了起来,两下瞧了瞧,却是因着夜已深天色黯淡,瞧不清附近有没有什么适合落脚过一夜的地方。
“往里走走看,起码要找地方生一堆火,将衣服烤干。不然明日你我只怕都要病了,那就再也逃不出此地了。”
这道理孟婉自然也心知肚明,于是也不敢再歇,跟着起来往林中探寻。
这是一片老林,不缺可充作柴烧的枯枝叶,却是也不能随便席地就起火。不然蛮人即便离此处远,只要站得地势高,也能轻易就发现这里有人生火。
于是他们一路捡着柴,最终选定了一处靠崖壁的地方做落脚处,起了火堆,席地而坐。
“王爷,要不要将火收小一些?”眼见火堆里添得越来越旺,孟婉不免有些担忧过于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