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狞宠记 第74节(1 / 2)

秋云在照顾豆儿,绿莺身边只有春巧一人。此时春巧一点也不觉得冯佟氏可怜,自作孽不可活,她不敢在这场合造次,但心里可憋着大乐呢,盼星星盼月亮,这毒妇可终于要被休了,哪能不欢喜。背人时她偷偷扯了扯姨娘的袖口,轻轻咧嘴笑了下,想与姨娘对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绿莺开始也确实高兴,计划顺利,冯佟氏又出乎意料地作死,当初她只想让冯佟氏曝光于阖府众人面前,今后矮着身子做人,再不敢去害人,可没想到竟让冯元生了合离的心思,一切都比预想中的好太多,冯佟氏消失,她再没有后顾之忧,今后不用时时刻刻小心提防,也该可喜可贺。

可这也只是她最初的想法。随着冯佟氏的歇斯底里、凄惶无依,她竟生了些同为女人的感同身受来。她来到冯元身边,最开始是被动承受,毫不在意他心意,更生不起嫉妒之心。后来

情根深种,自然而然有了嫉妒,可冯元独宠她,这嫉妒便派不上用场。

可试问,若冯元不独宠她,可能昨儿歇在别的姨娘房里,今儿才来她的房,或是有了新人,与她成了陌路,她还能泰然处之么?绿莺自问自己使不出来冯佟氏那样子的狠毒手段,可是究竟是她不想使还是没办法使?若易地而处,她成了冯佟氏,成了冯府掌家太太,也可在这府里一手遮天有恃无恐,会不会也与冯佟氏一样,做下同等恶事呢?

若到了那日,她也能做得出来,那还有甚么资格去鄙夷冯佟氏?走不同的路,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情之一字,使人患得患失,绿莺禁不住开始彷徨,冯元能宠她多久,爱她多久,会是永远么?将来年老色衰,也可能根本不用等到色衰,他就有了新人,那时候自己该如何自处呢?

不管如何地为未来担心,也不管觉得冯佟氏怎么怎么可怜可恨可悲,绿莺都没后悔今日所作所为。若不是她打小不吃鸭肉,总觉得鸭肉有股浓浓腥气,此时的她,可能已经躺在白布下了。

这时,就听见冯元用极缓慢的动作环顾了一眼众人,紧跟着沉声道:“今日之事,谁要是出去泄露一字,别怪我心狠,你们连着家里爹娘,总会后悔曾经没管住自己的嘴。”

应是的声音此起彼伏,他又对冯佟氏说:“这事我会告知岳父大人,除了他,京城再不会有第二人晓得,对你将来再嫁,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今儿晚了,明早就让人去拜访岳父大人,咱俩把婚离了罢。”

浑浑噩噩的冯佟氏犹如被针扎了般,满头满脸全是羞恼,像炮仗一样腾地蹦起来,朝着冯元面露狰狞,高声嘶喊:“嫁人,你让我去嫁谁,啊?还能嫁谁?冯元你好狠的心呐,你这是要逼死我啊......我跟你说,你要是再逼我,我就吊死在你面前!”

冯佟氏以为能威胁住冯元,说完,还示威地挺了挺脖颈,谁知,冯元竟然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回头问了下人们一嘴:“你们谁给太太拿过来一根腰带?”

谁敢答话,见此,冯元便转回身,朝她道:“要不你就用你自己的罢,我不走,你现在就吊,完了我好给你收尸,反正合离也麻烦,不如这么简单省事。”

话落,竟老神在在地靠在椅上,好整以暇地观看着她,用眼神催促她快点去吊。一番做派激得冯佟氏哑口无言,她憋着紫红肿胀的脸,猩红的指甲指着冯元,嚎道:“你......你不是人!你是畜生!你说我狠,你比我还狠!”

她哪里想死,冯元自然也知道她为人,否则也不会顺势而为,呛了她这一出,再怎么说,夫妻半生,气她怪她厌她,可也不至于希望她去死。冯佟氏作了一通反而将自己气了个半死,她不知冯元内里想法,望着他那张绝情的脸,只当他是真盼着自己去死。这时候她真恨老天不公,竟让她瞎了眼,为了这么个没情没意的狗东西蹉跎半生。

她也是憋出了一口狠气,心想着合离就合离,甚至是被休也愿意,回佟家也比在他冯家受苦受难得好。这狗东西谁乐意稀罕巴结谁就去,李氏也好,谁也好,反正她是不伺候了。

第132章

一场闹戏终于散场, 冯元率先出了正院,经过绿莺时,目光直视,脚步未有半丝停顿, 连个眼神都吝于扫给她。果然, 这人还是气上了,意料之中, 绿莺并不诧异, 这就是越过他去打击冯佟氏, 终于到来的反噬。究根结底, 不过是男人面子上的事儿, 他还能气几天?再是大不了她忍忍也就过去了, 绿莺这么安抚自己。

“姨娘啊,既然是一盆鸭, 一盆鸡, 你干嘛只让我准备鸡骨头呢,万一穿帮了可如何是好啊?”回去的路上,春巧悄声道。

“是鸡是鸭都无所谓,反正都不是当初刘姐姐喝的那盅。”

春巧蹦蹦跳跳的, 简直佩服死她家姨娘了,感觉就像个替受冤之人伸冤的大状师。“简直太神奇啦,姨娘,你是怎么知道那天是鸭肉的啊?奴婢亲手炖的, 都没发现呢。”

很简单,杨梅就是一大疑点, 因为不能去核, 几乎很少有人会以杨梅入汤。其他的就靠提前推断了。既然刘姑娘不是王姐姐所害, 而前日她只吃过玲珑院的汤,那八成就出在汤身上。可汤是春巧做的,假使真如春巧所保证的,没人接近过那汤,那就绝有可能不是外来的毒,而是汤中食材本身就有问题,厨下仆人黄千的异常也说明这点。绿莺的身份,在老爷跟前受宠,但同时也是太太的眼中钉,两位主子的关系,下人们不敢明目张胆地得罪,只能忽视怠慢,春巧秋云两个平时,上到拔毛斩肉,下到沐浴烧汤,没人帮过,前日为何能得黄千殷勤,未免太过奇怪。

若是食材问题,那重点来了,春巧在中途将食材各样都尝过,那么它们各自是没问题的。唯一能解释得通的,就是食物间的相克了。翻过食本,杨梅子与鸭肉相遇,能生要人命的剧毒。

其实今天,中间有很多漏洞,只不过绿莺没事先点出冯佟氏,而是先出示了骨头,因此能让冯佟氏少些防备,最后自己承认。大厨房里负责斩肉切菜的黄千,也根本没有承认任何事,认罪书也是假的。绿莺没借助冯元之力,只自己,一个势单力薄的姨娘,黄千又怎么可能买账呢。说他去官府自首,他今儿也确实没跟大家一起出现,不过是事前求冯元让德冒帮着绑了他罢了。

还有鸡鸭骨头,在米酒中的变化一事,也是她杜撰的,鸭骨头比鸡骨头,除了硬些,基本没甚么区别。米酒中变红,是因为她事先将鸡骨头中的骨髓挖出,再用沾好玄色染料的碎馒头渣填充过而已。

宋嬷嬷焦急中没有防备,这才着了道。紧跟着冯佟氏也落在了她布的网中,若她们能足够镇定,没有做贼心虚地自乱阵脚,细细一想,就应该发现这些漏洞,譬如骨头,好几天了,怎么才出现?前日冯元让拿来空碗想验鸡汤有无毒,那时候怎么不拿出来呢?

侥幸胜了,绿莺面上十拿九稳,其实中衣都湿透了,手心里掐的满是月牙形的指甲印。回到房里,她顿感浑身无力,像跟面条似的软绵绵地瘫在床上,直到这一刻,她才感觉是彻底踩在实地了,方才的经历,像做了一场惊险刺激的梦,不甚真实。

“老爷一直待在书房,晚膳没用。王姨娘门外守着的人没了,奴婢去看了她,她还让奴婢替她跟姨娘道声谢呢,还说改日当面再来致谢。宋嬷嬷被赶出府里,外头的棉衣都没让她穿,钱也没让她带走一文,可惨啦。太太心也是真狠,也不帮着求饶,自己奶娘,也不知道护一护,跟个白眼狼似的。”

不过一溜烟的功夫,春巧便跟旋风一样刮了回来。

“这么冷的天儿,不是冻死也得饿死,看来老爷是没想让她活啊。”秋云哄睡豆儿,走过来轻声唏嘘:“哎,图意甚么呢,临老了还没个好结局,所以啊,人就不能生坏心做坏事,迟早跑不了。”

春巧眉头皱巴巴的,开始了忧心忡忡。她不关心宋嬷嬷,她在意的是冯元的态度:“姨娘,老爷既然决定跟太太合离,明儿就作准了,按理说宋嬷嬷也算太太家的人,明儿就走了,这时候他插手处置,不会是合离只是说着玩的罢,能不能明儿又反口了?”

想了想,秋云先摇头:“我觉得不是,虽然今天我没在场,可合离这么大的事儿,早就传了满府了,老爷不会只耍个嘴把式。其实咱家老爷对太太还是存有情分的,他是想替她料理了宋嬷嬷,有刁奴在耳边撺掇,再良善的主子也禁不住时时的耳边风啊。不过,我看宋嬷嬷可比太太好多了,咱家老爷自来是爱把太太往好了想的,可能这就是当局者迷罢。”绿莺点头,深以为

然,她跟秋云想得一样。

“那个黄千呢,老爷怎么处置他?”虽说冯佟氏是罪魁祸首,可黄千这把直接捅人的匕首,仍是让绿莺如芒在背,他还在府里一天,她就感觉浑身发冷。

“他......”春巧咽了口唾沫,搓了搓小臂,本来想不说的,不料姨娘竟问到了那个杀千刀的头上,一想到那人的惨叫,她就觉得自己今晚一定会做噩梦:“他被......被打......打死了。”

绿莺点点头,这一天心力交瘁的,冯元也不知夜里回不回来,她眼皮渐懒,模糊睡了过去。

也不知眯过去多久,忽然被春巧叫醒。之前那封不知是敌是友,扔在院子门口的信,绿莺一直好奇是谁人所留,昨晚也问过王姨娘了,不是她。揪出冯佟氏,便已验证了那封信不是玩笑更不是危言耸听。本以为答案貌似要石沉大海了,不想,在这大获全胜的当口,伴着夜风,那人竟突如其来地出现了。

脚步匆匆,火烧屁股的模样,一脸沉重,倒是与其平时的性子不符。来的目的绿莺大致能猜得出,不过,若不是这人主动现身,终其一生,她也绝不可能猜到写信的是这个人。再一看身旁的春巧秋云,秋云眼儿睁得大大。

而春巧呢,嘴巴已经能塞进颗鸡蛋了,心道怎么是这人啊,这......这简直不能更惊悚啦。

那人——右手执袖,左手书写。须臾间几个大字,两相对照,跟信里的笔迹相符。怪不得呢,能写出那样天怒人怨的字来。绿莺心内确实生起了一丝感激,虽说以这人的立场,做此举不太能被人理解。可饶是如此,对于其接下来要说的说,不管她能不能使到力,她都是半点不想成全的。

见她无情摇头,那人匆匆扔下笔,墨汁脏了衣裳都顾不得,急着道:“我还没开口,你怎么就拒绝得这么彻底啊,其实也不算难办,只要你能说句话,说句话试一试就行......”

“你高估妾身了,妾身是为了自己和无辜的人,才戳穿太太的所作所为,可结局妾身之前也是一概不知的。事已至此,妾身又哪里有本事去左右老爷的想法?再说,难道你以为,老爷下定决心休妻,就只是因为死了个通房?一个丫鬟的命,在冯府又算得了甚么呢?”

没错,知道她说得都对,休妻是大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冯元也不是冲动之人,那人哑口无言。当初示警的初衷,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地提醒罢了,毕竟一条人命,可哪曾预料到事情竟发展成这样。那挟恩图报?看着毫无所动的绿莺,还真就没脸做这事儿。

“那我就回了,时间长了难免下人传瞎话。”那人讷讷道。

绿莺一怔,本以为这人会死缠烂打,她还故意摆出了一脸软硬不吃的模样,但出乎意料的,这人就走了?这么一弄,反而让她生了些小愧。

在那人出门前,就听她在背后开了口,此时来说,简直如天籁之音:“有恩报恩,妾身也不愿欠你的人情,老爷今晚若回来,妾身就试试......”

于是,那人耸拉着的脖子立马直了,满怀感激地走了。春巧蹬蹬蹬两步奔过来,满脸怒其不争,直冲冲朝这绿莺质问:“姨娘,虽只说是试试,可你还真打算帮太太求情啊,奴婢跟你说啊,她可不会感激你的,以后会更加往死里折腾咱们玲珑院的!”

边说还边顿了两下脚,虎着脸其实十足:“要奴婢说,连试都不用试,提都不能跟老爷提的,万一老爷心一软,咱们不就给了他台阶下了?”说完,她还扯了扯秋云,预备姐妹两个一致挽救傻了的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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