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狞宠记 第94节(2 / 2)

她把“正正经经”四字咬得重,让冯元一阵莫名。紧接着又听她说道:“况且,咳......身份上......由她伺候老爷也不大妥当的。”

将绿莺一番话和前前后后举止在腹中咂了个来回,冯元受用极了,面上笑意也大了,“嗯,确实。刚醒过神来的时候也未太注意身边谁侍候着,等注意到的时候人家毕竟照顾了我这么些时日,便不好将人往外撵。不过你放心,我已经给她物色好人家,事成了,也算回报她。”这是表忠心呢,爱妾吃没吃味他还是听得出来的,况且府里近来是松散懈怠,什么香的臭的都谣传,待身子好些,看不好好清理清理。

冯元给她的这颗定心丸,绿莺鲠在喉咙里,说什么也咽不下去。她想起方才于云出门时的那番作态,她是过来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些,绿莺的心沉到了谷底。

第179章

于云出门迈门槛时, 一手扶着后腰,一手攀着门框,绿莺是过来人,自然知道此乃是孕妇的举止。

不过半月, 府里就传出来表姑奶奶害喜的消息, 下人私底下纷纷议论,虽不敢台面上摆明, 可眉眼间交流的意思全是表姑奶奶与老爷暗结珠胎云云。绿莺早疑过于云为何老爷没醒时就围在身边打转, 这孕事也不是瞎掰就能掰出来的, 越想心里越有气, 又酸又恨。

坐床边, 将碗递给冯元, 看他在那一口一口嘬着药水,绿莺委屈的紧, 嫉妒啃噬着心房。虽还卧床, 可他英姿早已回返,头发也从枯槁变回黑亮,脸上光泽饱满,眉头刚毅, 眼神炯炯,摸碗的指节坚悍有力,腰板似钢板,厚重笔直。这样的人中龙凤, 他的唇,他的舌, 他的手, 他的身, 他的骨,都是她的啊,怎么可以被别的女人染指!

冯元那厢早已不动声色让德茂去查,这边厢又好声好气与绿莺讲道理,有理有据好言好语分析,“你瞧,我那时无知无觉躺在床上,连个梦都没做过,怎么可能做什么,就算我有那心也没那本事是不是?”说着便若有似无往自个儿腰间扫了一眼,按了按锦被,示意绿莺。又嗤嗤笑了句:“就算你半夜让公鸡打鸣,它也是抬不起头来的。”稍微探下身子去拍着她手道:“你宽心些。”

倒也算有些道理,再一看冯元,眼中坦荡荡,不躲不避,绿莺抚了抚手中搅成一团皱的香帕,此事暂且放下一半心。还有更重要的要问呢,遂凑近他启唇小声:“近来我观着府里进进出出好多不相干的人,还披着大刀,莫不是朝廷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自然是有事,而且是大事,吊着身家性命的大事,冯元若有所思。

两位皇子,太子位高权重,二皇子心思缜密,不好站队,要命的是,兄长和他两条心思,站的人不一样。侯爷的意,是让他多保一保兄长。哎,此事倒是难办了......且罢,待我再研磨研磨。

回转心思,眼下便是爱妾的小黑脑瓜顶,低头可见,耳间明月珰摇摇摆摆动乱人心,吸口气一股幽香袭脑,只遗憾这碟香菜只能赏不能尝,谁叫自己需要静养呢。将那美人儿揽过来,所幸屋里头没人,于脖颈间缠着狠狠啜了几口解馋止渴。绿莺脖子被他拱着,热气哄哄千刺万痒,边躲边避,忽然又被他往耳眼里吹气:“等一切尘埃落定了,你再给我生俩孩儿与豆儿天宝作伴罢。”

还没等她忍了羞意,便又听他在那似是犹豫不决一番后,捏着她下颚,才肯卖关子似的开口说:“在我身边,只要你肯听话守己,你的位份,将来是能抬上一抬的。不过这事你甭多问,侯府也不必再去。若是侯爷侯夫人与你说话,你与往常一样应答就好,大嫂若是进咱们家求你什么,你只管当听不到。”绿莺感觉到冯元声音低沉,指腹无意识地磨着她脸颊上的嫩肌,转头望向窗外面,深吁了一口气:“这天儿啊,要变了......”

绿莺忍住一事未说,便是她隐约见到其中一行人里某一个,似乎是当初因着阿芙蓉被她救过的那个,问过丫鬟,说那些人皆是二皇子的幕僚。

自从老爹醒来,冯安是一回没去探过,原因无它,不过是因着在青楼与人争风吃醋打架时从楼梯滚下来跌折了小腿,一直瘫着呢。这事也算他冤枉,这两年懂事不少,虽还是外头置了几房良家、戏子,但烟花之地倒是不怎么去了,今儿明显是有心人撺掇,打了个赌,才入了局。暗潮汹涌,京城甚不平静,大小摩擦不断。冯元深知其中厉害,这是两派马前小卒明着试探起来了。思虑良久,他也终于下了决心。

这日,将家里人全召到他的寝室,连冯安都现被拆了一道门被门板抬了过来,冯元将分家一事说完,屋里鸦雀无声。一直吃斋念佛许久不问世事的冯佟氏第一个炸毛,红着眼睛恨声道:“这是有了小的就忘了大的了?难道冯安不是你的亲骨肉吗?这是要将他赶出去,让个小妇养的庶子承继家业?”

见她气的直哆嗦,脸皮涨红牙齿打颤,冯元忍住火,冲李朝云使眼色,吩咐:“你婆婆身子不好,还不过来扶着点。”

霎时间李朝云没动作,脚步踟蹰间心里转了个圈,衡量不决。如今她的日子不错,冯安断腿,既不能跟她吵也不能出去疯,婆婆不管事,公公公事还操不完呢哪里有精力管府里内务,她一头独大,对外招呼贵客露着脸面挣着名气,对内将下人治的服服帖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风光过。可要是分了家,虽说更自在了权限更大了,可她知道自家相公荷包里几斤几两,公职月月领的俸禄还不够往外头洒的,到时候喝西北风去?就算分家能得些宝贝,可瞧着公公那不待见自己相公的模样,能分得几件?擎等着坐吃山空罢。

相公正陷在门板里,似是呆愣着还没反应过劲儿来,根本指望不上。李朝云觉得此时自己有权发表意见,决计不能分家。腹稿备好,蓄势待发将要开口,不妨冯元一个抬手,眼神凌厉地往她处一射,冰棱子似的冷飕飕浇她一头,众人便听得他不容质疑地说道:“我是宣布,不是问你们同意与否,谁也无需多言。谁有异议,自行收拾包囊滚出府去,无需报备。”德茂已将于云有孕一事查了个清楚,冯元便也借这当口一并宣布:“表姑奶奶与花匠老李情投意合,将她二人好生送回于府罢。”

?啊,这......原来是这么回事。众人面面相觑,正觉被此消息砸的头晕眼花之际,忽然一声凄厉的哭喊自门外传来:“不,表哥,孩子是表......唔......唔唔......”想是被人捂着嘴带走了。于云肖想冯元这个从小长大的表哥良久,这次便勾了花匠,借了颗种子想套路表哥当便宜爹,不料想搬石头砸自个脚,原来丧夫被婆家赶出后还有娘家肯收留,如今娘家也忍无可忍,直接将她打包送给了那又穷又老的花匠。自此,于云的日子不好过,嫉恨如狂,如毒一样在心里生根发芽,对绿莺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自然不安好心,许久之后又扯出事来,这里暂且按下不表。

说回正题,分家是在初。

这日,冯安能立了,拄着拐可勉强走两步。冯元身子骨也好透了,此时领着阖府上上下下一家老小齐聚在庭院屋檐下,目睹着满院子的大小箱笼各个物件,珍奇异宝,金玉琳琅。下人眼观鼻鼻观心,心内却好奇个天翻地覆,这家产老爷会如何分?有人想,按理要将大头分出去给冯安这唯一的嫡子,再留一半镇宅。可又有人觉得,如今老爷是越发稀罕二少爷天宝,时时抱在怀里逗弄,对大少爷是眼不见心不烦,会不会随便拿几样便宜东西将大少爷打发了,好把好处全留给宠妾的子嗣?

土地、宅院、物件、银票、仆人,皆分。待冯元将登记在册的记录全部分配完毕后,众人心下了然,嗯,咱家老爷是个懂规矩的人儿,瞧,果然半个家都给了大少爷,毕竟是嫡嫡出的金疙瘩啊,妾肚皮里爬出来的孩子再受宠有何用呢?

冯安心里乐开花,他是极满意的,本来就算老爹只给他个毛,他也是不意外的,给了这么多简直是惊喜啊。他转身想替老爹在老娘面前卖个好,毕竟昨晚娘她在他耳边说了不少爹的坏话,什么“他没良心,色迷心窍,什么都不会给你”,“就算给你也是种不出苗的旱地,给也是位置偏僻不值几个子儿的破败院子,给也是近代的没名气的古董,破烂瓶子破笔头子”,“挤走你,好给那贱人一家腾地方,宠妾灭其嫡庶不分”云云。

眼角余光瞧见老娘似是蠢蠢欲动,冯安暗叫不好,却还来不及拽住那片衣角,就见老娘一个步子窜出去,伸出根手指将老爹一指,呜咽一声控诉道:“冯元,你......你还是人么!”

冯元挑眉,望向冯佟氏,他不意外。手脚确实是动了,冯佟氏多年掌管中馈将这些东西宝贝的紧,不往多了说,便是只多一件只少一件,她也是能瞧出来的。

第180章

怎么说对于冯安这个成年的嫡子, 冯元还是最看中的。他怕皇位之争有所牵连,分家的苦心冯佟氏自然分辨不清,一通哭天喊地周周折折之下也算分了个彻底。二位皇子的明争暗斗愈加如火如荼,冯元和兄长冯开之间的关系也越加分歧。冯元自从病后便开始低调行事, 反观冯开倒是风光无限起来。

本来日子暂且风平浪静, 无论朝堂如何,起码绿莺过得还算宽慰。谁知, 自从于云上次小肚显怀, 这些时候, 忽然跟吹了气一般, 肆意鼓胀, 终于东窗事发, 也许正是于云所期待的。侯夫人惊诧伴怒,支开众多下人, 召集全家及于云父母, 将这丑闻摊于桌上。于云本以病中照料冯元为借口移花接木,谁知打错了算盘,那奸夫花匠早已被冯元讯问查了个彻底。结果便是于云的爹为了遮丑,将这丧夫后赖在娘家多时的累赘送给了花匠, 将他二人一起赶到了花匠的乡下老家。

此后几年,老侯爷因早年腿上箭伤,旧疾复发,憾然过世。冯开张狂, 早年屈居弟弟身后,如今压抑得伸, 顿觉扬眉吐气。太子得势, 冯开撺掇之下, 便找了个由头,将冯元投入了昭狱。不许探看,也没明确罪名。绿莺慌了,老侯爷不在了,侯夫人又病倒,只能去找冯佟氏,冯佟氏娘家怎么说也是个国公爷。谁知,却是无用功。冯佟氏这些年沉迷佛理,终日蜷在蒲团上,看淡生死,且早已对冯元无感,只推脱与娘家经年未走动,没脸求上门,让绿莺碰了记软钉子。

绿莺深知冯佟氏嫉恨冯元与自己,不解心结,多求无用,只能无奈而返,陷入绝望之中。彼时的冯元枯坐在干草之上,哪里料到一个小妾正在为他奔波劳苦。回想半生,对于眼前局面,也不算预测不到,情况只能说没算太坏,只折他一个。这两年,随着形势,他早抱着绿莺与豆儿天宝两个庶子生死由天,国公府能保住冯佟氏和冯安,他冯元一门尚存一根独苗,没绝了户的念想。万事都随命,皇权之下无道理。想到绿莺,冯元不是没有过愧疚,可也只是在心内一闪现,就被他掐灭在源头。他告诉自己,她是他的妾,以色侍人,依附于他,跟他生,从他死,天经地义。

内弟佟固如今已是内廷近侍,地位不可与当初同日而语,使了人脉进来探望。无奈告知冯元,他是怎么也出不去了,冯开这次打定主意不会让他这个弟弟翻身。正在绿莺不知所措时,一张面孔冷不丁浮上脑海,曾有一日,于侯府影壁处将一人惊鸿一瞥,当时怎么想怎么眼熟,如今竟觉得此人与当初在悦来客栈遇到的,差点中阿芙蓉的那人有八成相像。进而想起曾要拿去典当的玉佩,内含王八,浮云涌动,当铺老板说此玉佩紫云层叠,霸王之气外漏。当初那人的侍卫也将一处宅院的地址一并告知,言将来有事可来此求助。

于是,死马当活马医,绿莺揣着这枚玉佩寻去那处宅院,果然一看门老汉看了玉佩,将她送去宫门。由人引领,见到那人,绿莺这时才知,那人便是当朝炙手可热,正与太子势均抗衡的二皇子。对于她的身份,二皇子颇是意外。原本虽看好冯元,却并没来得及当心腹对待。太子出手,一来是拉拢冯开,二来便是杀鸡给他看。他开始并没想援手蹚浑水,奈何绿莺当年有恩,这便另当别论了。

二皇子稍微动了动力,冯元被接回了家。一身皮肉伤免不了,整头发已然灰白,把个绿莺心疼的不行。她终于知道,其实早已在与冯元不知不觉的相处间,摒弃了恨。牵一发而动全身,因着这件事,太子与二皇子的战争进阶到台面上,不仅朝堂不太平,民间也风声鹤唳,各路兵马严阵以待,双方虎视眈眈。冯元已经衰老很多,心力交瘁,以回乡祭祖为理由请辞脱官。二皇子没允,反将他调到心腹之位。

许多年后,人们在谈起当年的夺皇位之争的事时,皆是竖起掌来交口称赞。已是皇帝的二皇子,手中掐着太子毒害老皇帝的真相,一直隐忍不发,直到关键时候,才给予致命一击,一个兵卒都未动,一个老百姓都没有受到战乱之苦,兵不血刃的成为了王,成为了爱民如子的好皇帝,继承敬贞,制国号为敬贤,开创了敬贤盛世。

而那时的冯元,已经是二品大员,五个孩子四个孙子的父亲和祖父了。如果问绿莺,这一辈子还有没达成的念想么,她一定会说,自从豆儿出嫁后,再生个女儿却是她始终完成不了的心愿。

豪门兴衰,代代更替,老枝腐败,新叶开芽,看着府内几个追跑玩耍的稚儿,冯元偶尔会想起兄长冯开。当年老侯夫人弥留时的恳求,冯元终是点头,去求了皇帝,将兄长冯开的斩立决改流放。冯元希望,无论过去发生什么,将来冯家一门,一定要繁荣昌盛,互助仁爱,将冯氏兴旺持续到几百年。

这年的冬天,多年吸入佛堂烟灰,肺部积尘,冯佟氏沉珂难愈,拉着冯安幼子的手,不舍离世。离去前,围成一圈的人中,冯元似乎记得,她是望了他一眼的。只不过看不清那一眼里究竟是什么。他有些恍惚和失落,跌宕一生,对这个原配夫人,他们间有过情,有过怨,有过腻烦,有过厌恶。如今她走了,他竟觉得心里有些缺失,仿佛一块玉石被磕下了一角,不再是完整了。他看了看身畔依偎着的绿莺,乌发雪肤,岁月并没留下多少痕迹。想象不到如果绿莺要离开他的时候,他会是如何的感受。也许,他不会像冯佟氏离开时那样空落落,毕竟冯佟氏是不一样的,少年相遇,红烛喜泪,执手相望,情结一生,她是他的妻啊。

以前,与冯佟氏闹得不可开交时,冯元不是没想过要休妻抬妾。可后来发生了太多事,心境不同,在生死面前,男人的那点私欲就没什么看头了。如今,冯佟氏不在了,妻位空出,抬举绿莺便成了顺理成章的过程。他喜爱她,愿意宠她,感恩她当年奔波,心疼她屡次生育之苦,自然想给她最好的。照律法说,升妾为妻,前妻亡故,虽续娶的子女算做嫡子,但名分扔是次妻,要想将这续弦一事做的名正言顺,自是要请岳丈岳母首肯的。

三年后,守孝期满,冯元带着绿莺,亲自登门国公府。冯元已是皇帝面前红人,佟老国公还在为几年前明哲保身没搭救而心虚着,遇到这事哪有不点头的,一丁都没为难,还送了绿莺一份不厚不薄的嫁妆。终其一生,绿莺从没想过,最后会坐上了花轿,迎到了红烛,她的子女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她觉得,她的人生圆满了。

一直到绿莺糊涂不记事时,总会拉着丈夫的手,数着,数着,却总也数不清。每每这时,冯元都会不耐其烦地告诉她:你啊,一共为我生了六子二女。什么?你说你最疼的是哪一个?自然是小女儿珠儿啦,你总说她跟豆儿长得像啊......

作者有话说:

小仙女们很抱歉,这篇文拉的时间有点久,结局就是这样了。在构思一篇新文,这篇也许有个番外,也许没有。知道有人给我留言,评论一直不敢去看,因为愧疚没脸。有对我失望的,从此相忘江湖我祝你幸福安康;有继续留下的,可以关注我新文,过几天上文案。给大家鞠躬了,提前祝所有人双蛋快乐,家庭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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