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恬恬说了重话。
她第一次说她讨厌张娟。
张娟愣住了。
半天没能开口出声。
霍恬恬不想惯着她,她再次强调:“你记住了,我再心疼你,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在我心里我大哥肯定是比你更重要些的,真到了你跟大哥过不下去的时候,我肯定是向着大哥。这话很难听,但我不想骗你,你好好想想。我出去看看孩子。”
霍恬恬出去了。
张娟这回倒是没哭,而是怔怔地看着那掩上的门,听着院子里嬉闹的声音,颓废地跌躺在了床上。
天黑了,屋里只亮着一盏白炽灯,一只飞蛾不断地在往灯泡上撞。
就像她,撞得头破血流,却没有想过,自己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
她是没有底气,她是横不起来,尤其是大院这边,动不动有人问她等身子养好了是不是再要个儿子。
回回被人这样问起,她就开不了口。
她这身体还能要吗?
难道真的不要命了?
儿子儿子儿子,难道她这辈子真的迈不过去这道坎儿了?
她不知道。
她不禁想起韦昊当初的那句话,是啊,心心念念要儿子的人生不出儿子,无所谓男女的,却儿女双全。
也许老天是公平的,老天不想让她这种人如愿。
因为她的思想是歪的,是错的。
她活该遭罪一场,还不是因为自己没听人劝,非要想着生个大胖小子出来?
但凡她听进去了,都不会是今天这个局面。
她抓起被子蒙住脸,泪水最终还是落了下来。
不一会,张世杰和白志毅回来了,提着大大小小几十个饭盒。
谢玄英进来,端着药碗:“娟子,先把药喝了。”
张娟掀开被子,今天没要谢玄英劝,而是直接把碗接过来一口闷了。
谢玄英倒是惊奇:“小妹跟你说什么了,你居然肯好好喝药了。”
以前可是怕苦怕尿尿把伤口弄疼,磨蹭半天才喝完呢。
不过谢玄英知道,她小便确实很痛苦,那肉芽一直发炎,尿淋上去钻心的疼。
他也心疼她的,所以看到小妹和郑婶儿过来,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
他把碗放下,给她擦嘴:“怎么,能治吗?小妹有法子?”
“能。”张娟单手撑着床帮子,心情起起落落,很是复杂。
谢玄英笑着道:“能治就好,咱不怕花钱,啊。饭菜好了,我给你拿外套,走,去吃饭。”
张娟一把扯住了他的胳膊,顺手拉了电灯开关。
黑暗中,她紧紧地抱住了谢玄英,声音止不住地发颤:“我给你添麻烦了。”
谢玄英定在那里,没动,手心贴在张娟手背上,仰面吞下了眼中的热泪:“你我夫妻,说这个做什么?”
“不,我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张娟脸贴上去,泪水糊了谢玄英一后背。
谢玄英后退一步,坐在了床边:“我也不好,警局那边的事一直没有尘埃落定,耽误了给你上药。”
“甜甜让我回广州去治。”张娟其实舍不得走,可是她也知道,再这么下去,小姑子说的话都会应验的。
谢玄英快受不了她了,公公也是每天忍着不满,还要来安慰她。
即便是她亲老子,也劝过她好多次,再这么下去,好好的一个家就要折腾散了。
她心里是惶恐的,是害怕的,她越是怕,越是容易一惊一乍的。
她很嫌弃自己,更因为身体的伤疤抬不起头来。
可是她从来没有问问谢玄英,他是怎么想的,他也觉得自己丑陋不堪吗,他真的会嫌弃她吗?
甜甜说得不错,他凭什么嫌弃她呢,她还不是为了生孩子才这样的吗?
这方面她没错呀。
她错在心里默认了大环境下的规则,觉得自己没有儿子低人一等。
可现在不是农耕社会,并不是非得要个儿子才能有劳动力去地里干活。
而谢玄英,也从来没提过要她拼三胎生儿子的事儿,是她自己害怕他有这样的想法,进而患得患失,一步一步,把个日子过成了这样。
她紧紧地搂着谢玄英,不肯松手,她舍不得这个家,她是想好好过下去的。
她想救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