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周围人撺掇着郑玉珠起来。
孙相家的孙女更是同郑玉珠说:“这是义宁县主。”
语罢又偷偷朝郑玉珠耳畔低声道:“你无须担忧,她听说与你家嫂子最不对付,最得宫中太后看重。”
郑玉珠听闻,眼中的警惕也没了,反倒升起几分欣喜来。
最得宫中太后看重?
郑玉珠素来知晓自己无法与乐嫣正面对抗,无非就是输在一个出身,可如今似乎叫她见到一线希望来。
若是宫中太后也厌恶起乐嫣……
郑玉珠见县主与自己过分的热情的模样,便也不推拒,被义宁县主左右一个右手一个携着她一同说笑一同往内厅走去。
“走走走,我带你们去处清幽之地。”
玉珠这回更是小心谨慎,措辞不出差错,绵里藏针说起方才说的话,一群人跟着正是兴起,忽听前方转角的风亭里传来问话——
“你们一群小娘子,说什么话这般热闹?”
“依稀听着是说淮阳侯夫人之事?”
只听前面阖起来的寒帘内传出这般一句。
郑玉珠面色微白,猛地察觉自己今日言行有些鲁莽了,如何能在旁人家主人家说起这事儿来?可不待她反应,寒帘被婢女缓缓卷上。
玉石台阶凿雕着花鸟祥云,雕梁画栋风亭之内,方才掩着五彩毛织寒帘格外清默,不声不响的叫人以为什么人都没有,这般一掀开,内里小小一方亭子,竟是坐满了贵女命妇。
一个个娘子妇人皆是梳着巍峨高髻,裙裾曳地,金簪玉饰华丽。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一人,上身穿着天水碧贡缎镶花边圆角短袄,下摆露出一截层层叠叠宛如神妃仙子般的栗黄留仙裙,梳着望月惊鹄髻。
那人只安静垂手,坐在那里饮着茶,竟活脱脱像是从一卷仕女古画中走了出来。
如此美艳,不是乐嫣还能是谁?
郑玉珠面色一白,心中暗道一句大事不妙,乐嫣今日竟然出来了?
她往日不是都从来不参与这等宴席的么……
郑玉珠心中微慌,心中盘算着,自己若不开口,强迫自己开口不成?
叫后边人来说,如今乐嫣就在此处坐着,谁家要脸面的人敢将方才的私话当着主人面道来?
她连忙侧身退一步,垂手在一侧含笑不语,不曾想她忘了如今自己身出京城,这日更是恭王府设宴,来的都是王孙贵胄,凌驾于规矩之上的人物。
贵人问话,哪里是她想不回答便不回答的?
郑玉珠正想悄悄后退隐与人后,身后方才还与自己一同交谈的义宁县主却上前一步将她退路堵死,那双似笑非笑的眉眼望着郑玉珠,冷冷一笑。
“郑娘子,没听见老太妃问你话呢?方才你说的淮阳夫人那些好笑的事儿,再说来给几位老王妃逗逗趣儿。”
郑玉珠一听,被如此指名道姓,登时额鬓间便被汗水浸湿,想退缩已经是不能。
奈何自己要是真敢将这话说出来,这回无论说真话假话,背地里谈论自己嫂子,只怕一个多舌恶毒之名是跑不了了。
得到这群贵人心中不喜,自己以往的努力全数白费,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了……
郑玉珠想明白过来,瞬间眼眶微红,纵使满是憋屈不愿,却只能朝着乐嫣方向投去求救的眸光。
她笃定乐嫣没听见自己方才的话。
乐嫣再是生气也该明白什么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理儿。
自己名声坏了,日后姑母锦薇入京,处处受人刮落,焉能放过她?
乐嫣欺负自己,在自己姑母面前,不还是只能伏低做小。
乐嫣安静的坐在那里,扬唇浅笑:“表妹方才说我什么呢?我依稀听了一些,说我同侯爷后宅的私事?这等你兄长与你嫂子的私事儿,你如何往外说?”
她重点咬紧‘私事’这二字,便是将一个搬弄是非,往外搬弄消息的罪名扣去了郑玉珠头上。
旁人管你说的什么话,如今众人间习惯藏着家丑,丑事儿谁家没有?可谁瞧见有什么不孝子孙将丑事往外搬弄的?
郑玉珠顿时背心凉飕飕的,只觉得乐嫣今日与往常不同,冷清的厉害。
她眼眶微红,一副被欺辱了不敢出声的楚楚可怜模样:“嫂子听错了,方才我只是与她们说旁的事……”
郑玉珠扭头朝孙娘子投去求救的眸光,可众人一听这番,一个个都不敢出来作证。
毕竟一个个娘子瞧着年轻,其实都是精明之人,谁会放着一个表姑娘半真半假的话,去得罪侯夫人?
且此事一看就是郑玉珠说人坏话被抓了个正着,她们如今赶着去作证,上面问话的可都是贵主们,岂容自己胡言乱语?说错了岂非连累自己的名声?
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往日她们怎么就没瞧出这郑娘子的心思狠毒呢?
一群方才还与郑玉珠交好的娘子们如今一个个只恨不得离她远一些,免得自己也跟着遭了罪。
想来也是——一个表姑娘,寄住在旁人家里,竟不安分守己,还想着朝外处搬弄是非?
且还是搬弄嫂子的是非?
这还能安的什么心?
呸呸呸,真是晦气!
乐嫣眼神轻飘飘的扫过孙家姑娘,孙家姑娘一惊之下赶紧连连摇头,朝后退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