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是几日功夫说愈合就愈合的呢?
哪里是春澜守意这等没成过婚的娘子知晓的?
“你们这些时日亲自瞧着,陛下对娘子如何?放心吧,别看娘子如今虽时常愁眉苦脸,那可不是因着陛下。不过是叫前头那个糟心的事儿折腾的罢了……”
珍娘说着,终没忍住低声咒骂起来。
“破烂心肝的一家老小!当真是不要脸面的东西!也当真是我眼瞎了,在她家好些年,竟被那老虔婆哄瞒了去!呸,如今想想,当时我就该带着人往她家泼上几盆子腌臜东西!往那老虔婆脸上狠狠的打!”
春澜连忙安慰她:“嬷嬷何故再与那起子小人生气?如今满朝哪家不知淮阳侯府攀高枝反倒倒打一耙的丑事儿?有点颜面的人家只怕听见卢家,郑家都要远远绕着走。郑夫人那般看重门楣,看的比自己命都重,将锦薇娘子留到十七岁都不愿相看人家,不愿嫁给外府郎子。如今这下岂不是好了?名声狼藉,儿女本该光明的前程尽数葬送在她手里,只怕才是剜她的心肝呢!”
二人正说着,忽地听见门窗紧阖的屋内传来一阵娘子笑声。
那笑声,低低的,像是极力压抑着的闷笑。
几人彼此瞧了一眼,心照不宣往后屋去了。
……
暖阁内香气渐燃,清甜香气氤氲满室。
炭火烧的旺,甚至有些热气蒸腾。
乐嫣脱去绣花袄,内里只穿着袒领锦衫,勾勒宝相纹的红裙,慵懒半卧着,裙下一双小巧绣着并蒂莲花的绣履。
这夜守岁,与她想的终归不一样。
屋内暖意融融,总叫人容易催生出困倦来。
没多大一会儿,她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眼瞧着时辰尚早,乐嫣便叫皇帝到了定昏时辰记得唤醒她。
皇帝信心满满答应她。
后来,眼看定昏时辰快过去了,皇帝连忙去戳戳她的脸颊,想要唤醒她。
先前一二次,乐嫣还十分给皇帝颜面,他折腾自己,便强撑开眼皮来。
“再睡一会儿……”她说。
可后几次,她便懒散了,不想应和了。
皇帝再来戳她的脸,捏住她的鼻子,她便伸手拍打他的手。
睡得已经十分糊涂了,说话声儿都软做一团,“别吵我了,别吵我了……”
她说完,便彻底放松下去,并着双脚在塌间伸着懒腰,将他挤去塌的角落里。
叫他高大的身子挨着木框坐着,而乐嫣自己则是顺利占了大半张塌,睡得香甜,几乎快要打起鼾来。
皇帝微凝着眉,不知该不该继续叫她。
若论这世上有什么事情叫他无能为力,叫他措手不及的,这桩事儿便在眼前。
她让自己务必要叫醒她,如今昏睡时又改了口风,不准自己惹烦她。
那到底是喊还是不喊?
他迟疑良久,看着自己身边那张睡得格外香甜的脸,她身子软软的,双腮红扑扑的,热烘烘的倚靠着自己,妩媚又可爱。
终究是心中不忍,不忍将她叫醒。
却又忍不住伸出手臂,去搂紧她,尽可能的去贴近她,尽可能的腾出空间来,叫她睡得舒服一点儿。
随着钟声响起,新的一年倏然间便到了。
睡过去的乐嫣猛地被钟声唤醒,顷刻间瞌睡无影无踪。
她迷惘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庞,他的气息拂在她额头上。
乐嫣许久才回过神来——
她眨眨眼睛,看着皇帝,无声的质问他。
“错过便错过吧。”他尝试着安慰着她。
毕竟他们还有很多个除夕夜可以度过。
年年,月月,日日。
明年,说不准已经有孩子了。
可这个往日瞧着柔丽的娘子,今夜里却气的跺脚大叫。
“殷瞻!”
“不是让你叫醒我吗!”
皇帝心中委屈,无奈:“不是故意的……”
她气的去扯他的袖口,生气的扯着左摇右晃,气的眼眶发红。
“我恨你!你就是故意的!”
皇帝几乎要对天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