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霸什么都知道,但什么都没打算做。
他之前一直待在唐国公府,与太子并不熟悉,不可能突然跑出去劝说什么,别人也不会听。
“高公说,幸亏有你和二郎在,父皇才没有走陆路回来,又白白耗费许多人力物力。”杨昭道,“谢谢你,三郎。”
李玄霸惊讶:“啊?”怎么还和我与二哥有关系?!
杨昭笑道:“你竟然不知道?”
李玄霸使劲摇头。
杨昭道:“你和二郎向南阳和母后进谏,希望体恤民力,还记得吗?”
李玄霸先摇头,然后垂首沉思了一会儿,道:“不是我,是二哥。说的是二哥问南阳公主,能不能把吃不完的饭菜给民夫一事吧?不过二哥是悄悄和南阳公主说的,皇后应当不知道。”
杨昭道:“那就是南阳告诉了母后。母后和南阳一同劝说父皇,陆路漫长,若遇上暴雨,就赶不上回洛阳赏春了。再者不仅你病了,队伍里有些老臣也身体不适,还是坐龙舟回去更舒适。不然你们若在路上出了意外,这场南巡就不完美了。”
李玄霸深吸一口气:“还有这事?”
他这时才想起来史书中这个被一笔带过的细节。隋炀帝一下江都返回时,好像确实是走的陆路!
史书记载,隋炀帝为了回程的排场,还特意在江都召群臣制定新的舆服和仪仗。
负责此事的何稠等人为了讨好隋炀帝,将新的舆服和仪仗做得十分华丽,命令州县进贡艳丽的羽毛,羽毛符合需求的禽兽,几乎被杀绝。
隋炀帝用这支长达二十余里的华丽仪仗回东京,把沿途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上行下效。皇帝穷奢极欲,他不需要对臣子下命令,臣子就会为了讨好他,进献华丽铺张的东西。
这次皇帝回江都,因为仍旧是走的水路,用的仍旧是龙舟。虽然因为赶路很急,仍旧累死了不少民夫。但比起换条道走陆路耗费的民力,已经小多了。
我不过是和二哥去郑家接受一场“考校”,小小的蝴蝶翅膀居然扇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谢谢你和二郎。”杨昭揉了揉李玄霸的脑袋,“百姓也会谢谢你们。”
李玄霸使劲摇头:“我什么都没做,是二哥。”
杨昭开玩笑道:“若不是你病重,父皇也不会听劝。如果表兄说你病得恰好,你不会生气吧?”
李玄霸抿了下嘴,道:“不生气。我确实病得恰好,病得……很好。”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他仍旧不敢置信,他和二哥两个六七岁的小孩,居然能把一场民生浩劫蝴蝶没了。
“阿玄,你和太子表兄在说什么!”李世民蹦蹦跳跳走过来,就像是一只兔子。
杨昭笑道:“我在感谢你和三郎。”
李世民笑着跳到李玄霸身边坐下:“阿玄阿玄,你也听太子说了吗?我们的劝谏成功了!”
李玄霸道:“我们那也不算什么劝谏……”
李世民道:“就是成功了!太好啦!”
小小的李世民握拳:“虽然我和你还年幼,但只要去做,还是有可能成功。若什么都不做,就绝对不可能成功!”
李玄霸没回答。
他腹诽,是啊,如果再努力些,把唐朝蝴蝶没了就有意思了。
但他知道,有些事能蝴蝶没,有些事不可能。
只要皇帝还是杨广,隋朝仍旧会在短短十几年就被他玩没。
这不是节省一次民力能避免的事,甚至也不是太子和贤臣不死能避免的事。
太子不死,将来肯定会被杨广忌惮厌恶;贤臣不死,最好也就是疏远外放。
“你们这次确实厉害,但这件事你们要烂在心底,不可对外说。”李渊严肃道,“你们年幼,太过有贤名,不是好事。”
李玄霸腹诽,父亲这次倒是聪明了。
他道:“是,父亲。”
李世民叉腰:“耶耶,你小瞧我,我才不会乱说!”
“好,不小瞧你。”李渊对太子道,“太子,这事其实也是碰巧,功劳是皇后和南阳公主的,我两个孩子其实没有多大作用。”
杨昭知道李渊的担心,笑道:“我知道,我不会和其他人说,也让高公别对外说。”
李玄霸露出犹豫的神色。
李世民拍了拍李玄霸的手臂,道:“阿玄,你想说什么就说,何必吞吞吐吐。”
李玄霸摇头:“没事。”
李世民叹气:“不说就算了。”
杨昭在这里待了许久,该回去了。
李渊起身去送杨昭,顺便出门议事。
他们让两个小孩继续玩耍,不必起身相送。
李渊和杨昭离开后,李世民问道:“阿玄,怎么还在犹豫?有什么事这么让你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