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霸表情中满是完全不掩饰的自嘲和难过。
李玄霸见李渊不回答,又道:“父亲,我无事,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吧。四弟还小,不过是顽皮夜游被人发现而已。”
李渊将短刀狠狠投掷到地上,转头对仆从道:“你们是死了吗?鞋呢?”
他也将自己披着的大氅罩在了李玄霸身上。
“天寒地冻,你起来做什么?若又病了该如何是好?”李渊低头将李玄霸抱起来。
李玄霸吓了一跳:“父、父亲,我已经长大了!”
李渊道:“你还没长大。这么轻,比四……比五郎还轻。”
李渊将呆若木鸡的李玄霸半抱半扛送回卧室,让仆从打来热水给李玄霸洗脚。
“把李元吉关进祠堂,李元吉身边所有伺候的人关进柴房。”李渊沉声命令道,“仆从惫懒,居然让四郎君贪玩夜游遇到危险。夫人,你好好照顾三郎,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窦夫人道:“是,郎君。”
李渊道:“大郎,你回去好生歇息,此事和你无关,你不用担忧。”
李建成松了口气。他恶狠狠地剜了李元吉一眼,拱手道:“是,父亲。三弟,你好生歇息,我明日再来探望你。”
泡着脚的李玄霸坐在榻上对李建成拱手:“兄长慢走,咳咳……”
李玄霸受了凉,这一咳就停不下来。
李渊去叮嘱今日围过来的仆从和护卫,并处理李元吉身边的人。窦夫人让人给李玄霸熬了常喝的止咳药茶。她见李玄霸喝了药茶仍旧咳嗽,赶紧去把供奉的医师叫来。
医师连夜给李玄霸诊治,得出“受惊”和“着凉”的结论,为李玄霸开方抓药。
李玄霸在喝过药之后,才沉沉睡去。
窦夫人抚摸着李玄霸的脸,眼中有困惑,也有心疼。
以她对三郎的了解,三郎如此聪慧,不会轻易让李元吉摸进院子里。但就算三郎故意给李元吉制造机会,难道不是李元吉自己想要过来吓唬,甚至伤害三郎吗?!
“我究竟做了什么孽,才会有他那样的儿子!”窦夫人小声哽咽。
……
喝了药后,李玄霸一觉睡到第二日晌午。
醒来时,医师正在为他擦汗。原来他睡着时又小烧了一场。
李玄霸有点后悔。
虽然稍稍着凉小病一场在他计划之内,但好像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有些托大。他本以为病早就好了,只吹一会儿凉风应该问题不大,居然又发烧了。
以后他得更加小心身体。
得知李玄霸又发烧后,不仅李渊十分焦急担忧,李建成的担忧也比上次更加真心诚意。
李玄霸喝了肉粥后沉沉睡去,醒来后就喝苦药,喝了苦药继续睡。
如此反复,又过了一日,李玄霸的咳嗽才减轻。
看着李玄霸又苍白了的脸颊,李渊和窦夫人夫妇都难过极了。
李渊也住在了隔壁院子,与窦夫人同住。
他坐在榻上,语气沉重道:“我现在相信李元吉真的挑拨了大郎。”
窦夫人沉默不语。
李渊道:“我仔细询问了大郎和李元吉的对话,又拷打了李元吉身边的仆人。李元吉确实是故意撺掇大郎。大郎居然会被一个九岁孩童撺掇!”
窦夫人轻轻叹了口气。
李渊起身,对窦夫人作揖:“是为夫错怪了你,被李元吉的乖巧蒙骗。为夫向你道歉。”
窦夫人摇了摇头,扶住李渊的手:“我们夫妻一体,说什么道歉?就算是我,也不肯相信李元吉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歹毒的心思。”
窦夫人又叹了口气,道:“只要二郎和三郎足够出色,他们与大郎其实没有利益冲突。大郎会继承唐国公的爵位,二郎和三郎会单开一脉,就如郎君的堂叔一样。但在李元吉看来,他却是不希望二郎和三郎太出色的。我原本以为他还小,看不到这点,没想到这孩子……真的聪慧啊。”
李渊咬牙切齿:“这是聪慧?恶毒的小聪明而已。”
李元吉的手段并不高明,只是仗着年纪小,父母不会怀疑他而已。
这一点和以前的李玄霸依仗的一样。只是李玄霸做得更隐晦,大多借势而为,不自己出面。李元吉则是自己出面。
李玄霸惹人怀疑后,别人查不出事情与他有关。李元吉只要引起别人怀疑,一查就知晓。
李渊拷打了李元吉身边仆人之后,揪出好几个给李元吉出馊主意的人。
仆人都想往上爬,获取主人的喜爱。有什么样的主人,身边一定会有一大群助纣为虐的仆人。
这些人在面临死亡时口风都不会严。在惊恐之中,他们往往还会添油加醋。
有些事李元吉确实做了,有些事他没做过,或者不是主观上去做。但在仆人口中,这些都变成了李元吉主动做的恶事。
在他们口中,李元吉过于狡猾恶毒,听上去完全不像个九岁孩童。
李渊原本应该疑惑,但想起自己七岁就继承国公的爵位,二郎三郎九岁也早就凭借自身聪慧求取官职,李元吉九岁有这样的心眼,似乎不是什么太惊讶的事。
区别只在于他和二郎、三郎是把聪慧用在正事上,李元吉则是用来作恶。
至于李建成,虽然此事上李建成是无辜的,但李渊心中对李建成的评价又降低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