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的雨声冲涮着,棠音几乎是用喊着的声音道,“姑娘,咱们回马车上等吧!”
眠眠杏眸一瞬不瞬的望着桥对面,纤弱的身子无意识的在打颤。
阿娘说她性格好也老实,但就是有一点不好,特别倔,认准的事儿总要撞出些个什么才肯罢休。
小时候她认床,喜欢抱着祖母给她缝制的小被子睡,若被子不在便会翻来覆去的折腾到半夜。阿娘为了这事还打了她手板,说她性子这么倔,不知道改改,以后成婚了,离开陈家,哪家的郎君还能像她和阿耶那样纵着她,惯着她。
眠眠嘴上答应,还是默默的把小被子藏在枕头底下。
就如同今日,眠眠总觉得她能等到陆澜。
他肯定是有事耽误了,若是一早就不想来,昨夜送她的时候干嘛要主动提着带她来游船呢?
“姑娘,姑娘奴婢求您了,您先回家吧,这实在雨太大了!”
棠音见姑娘听不进去,索性撩了撩裙摆跪在了她身前,梨音也想跪,可她还要给姑娘撑伞,急得眼睛通红,只因怀中的姑娘不断的打着寒颤,手指冰冷刺骨。
棠音跪下去,眠眠杏眸才动了动,早已冻僵的唇翕合了声,“回吧。”
主仆三人相互依偎着上了马车,眠眠看着跟着自己的两个小丫头冻得浑身发抖,小手下意识替她们搓着,语气有些失落,“抱歉呀,害得你们和我一起淋雨。”
棠音眼睛都快红了,“姑娘您说什么呢,奴婢冻着了没什么,只是替姑娘不值,七殿下若是不来也该派人来传个信呀!”
梨音捧着眠眠的小手不断呵气,听得此话顿时抬眸,“姑娘,我和棠音是一个意思,殿下不守信用,这件事您必须跟他要个说法!”
眠眠垂着头,眼圈红红的,她心里也没底。
毕竟她和陆澜虽然订亲了,可昨日才是第一次见面。
许是昨夜酒气上头,许是昨夜月色刚好,许是他只是随口一说,酒醒后就忘了,只是自己还傻乎乎的记在心里。
可眠眠不信,昨夜那个混杂着酒气的吻是真的,十指相扣也是真的,直到他的马车把自己送到家门口时,他还亲昵吻了吻自己的额头,说她看着乖,十分可爱,讨他喜欢。
眠眠想的头疼,觉得脸颊有些烫烫的。她低头看了眼今日穿的新衣裳,云锦料,石榴纹,还是她最喜欢的豆绿色,是嫂嫂和三姐姐替她在衣橱里挑选了半天才选出来的裙子,还有阿娘新给买的首饰,钗环,她本打算留着有重要场合才戴的……
她眼睛有些酸涩,便把头靠在了棠音身上,闭目养神。
眠眠不知道何时睡过去了,再醒来时她发现自己浑身暖融融的,衣裳也不湿了。再一抬眸,她发现自己躺在闺房中,床前挤满了人,阿耶,阿娘,大哥哥,三姐姐……
“阿娘。”眠眠开口唤,嗓子却哑得厉害。
陈夫人看得眼睛有些红,忍不住拿帕子擦泪。
“刀呢!我刀呢?!”陈家长子陈恒气得撸起袖子,“小妹你等着,哥哥这就是宁王府把人给你带回来!”
“我也去!他还敢动了纳妾的心思,退婚!退婚!”陈宰辅一改辅政大臣的沉静性子,在屋里吵吵。
陈夫人直接瞪过去,拿着帕子的手大声的拍了拍桌子,“你俩别闹了行不行!快看看你女儿吧,都病成什么样子了!”
陈家父子俩顿时噤声。
三姑娘陈幼兰忍不住,无奈笑了。
阿耶和大哥哥此刻的做派,一个当朝宰相,一个翰林院官人,说出去,谁信讷!
长媳海氏端着熬好的姜汤进屋,隔着众人硬生生挤到了眠眠跟前,发钗都颤颤巍巍滑出去了半截。
她温声道,“眠眠起来把姜汤先喝了,嫂嫂给你加了点红枣,喝起来不会太辣。”
陈夫人点头道,“对,先把姜汤喝了。”
眠眠没听见嫂嫂让他喝姜汤,反而阿耶那句“纳妾”被她听进了心里。
她撑开的杏眸眨了眨,似是在怀疑阿耶和大哥哥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良久,眠眠才把那两个字联想到今日大雨陆澜为何不来的原因。
她艰难地吞咽了嗓子,豆大的泪珠无声地落在脸蛋上。
第65章 惦记
陈夫人看见女儿落泪, 也知情这一字,最难收场。
十六岁的陈幼眠遇见了风流不羁,矜贵桀骜的少年皇子, 那样好的家世地位, 那么懂女人心思的手段,她怎么可能会不沦陷呢。
陈夫人突然有些后悔, 后悔把这孩子养的这么天真纯良,不谙世事。这么软的性子,就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是好的,终归是害了眠眠。
她叹了口气, 亲自拿着那姜汤碗, 一勺勺喂了过去,语气缓和道, “眠眠,你爹爹打听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只是那女子昏在了宁王府门口, 当时又下雨,七殿下看不过去才把人带回了府。”
说到这儿,陈夫人顿时劝不下去了。
那雨下得那么大, 眠眠也一个人站在桥头等他,怎么不见他去呢。
合着那女子就体弱娇贵, 她的眠眠就淋不坏身子。
陈宰辅知道自己夫人性子,那要是点着了,自己刚刚那牢骚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他顿时岔开话题道, “夫人莫慌,之前咱们连夜探讨的这个七殿下的出身啊, 经历啊,那都是截止在大邺以前,毕竟他去祁国还做过一段质子,这之间发生了什么也不能全怪殿下,是不是?”
陈夫人忍不住暴躁,“不怪他?那就怪你!当初圣人许婚的时候你怎么不打听的仔细点呢,现在好了,你看看给女儿冻的。这才刚开始啊,这要是嫁到了宁王府,他还不把咱们女儿欺负死呀!”
陈宰辅被训得一愣一愣的,转头就朝外走,“备车,备车!我要入宫面圣!”
眠眠看着阿耶的背影,急忙道,“阿娘,快拦着爹爹,这件事怎么能惊动圣人呢,咱们家毕竟是臣子呀。”
陈幼兰从桌案上跳下来,轻笑道,“四妹妹放心,阿耶也就是嘴上厉害,这会儿多半是出去给咱们买好吃的去了。一朝宰辅,孰轻孰重,他分得清的。”
眠眠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