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乎不能算是一辆车……
起码在方珩眼里,这不算的。她甚至能看到锈蚀的铁皮翘板下,旋转的皮带,打鼓似的抽缩的内燃机,还有与之相连的、竖挺着还在不停吞吐着烟雾的排气管……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辆,满是机油灰土黏在一起的油泥、许许多多零件都暴露在外的“车”,却载着一人,从山隐处拐了出来,向着他们的方向驶了过来。
“车来了。”
余烬也从后面跟了上来,远远的冲着司机招手。
方珩:“……”
“这个……能坐么?”
方珩犹犹豫豫的问小孩儿,她并不是娇气的大小姐,但却也是从小生活在大城市的人,方珩甚至不敢评估这台“车”的危险等级,在她印象里,已经使用成这样的机械,早应该送报废厂处理的……她觉得马车牛车都会比这个更靠谱。
余烬没听明白,她指了指小小车头后面拖着的长斗:“可以啊,就坐在后面……”
方珩脸色有点白,她怕这个三面都没有护栏的车斗,会承受不住她们二人的重量。
所以她也就问了出来。
司机不会说普通话,但也许是常年出村进村的,倒是勉勉强强能听懂。听明白了方珩的话以后,他哈哈笑了好几声,说他的这车,肉猪都载得动,上了膘的肥猪,捆巴捆巴一次能拉个七八头呢!这不,捆猪蹄子的麻绳还扔在后头呢……你们两个,加起来没有二两肉的妹儿放心坐上就是,坐坏了也不叫你们赔啊……
方珩:“……”
她心说,我是担心我们俩,把您这“报废厂”坐坏了么……
人生境遇可真是奇妙,方珩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和猪同志们享受到一样的待遇。她看了眼旁边的余烬,却见对方连半点异色也无,甚至已经凑上前去看要怎么坐、坐在哪儿了。
一言难尽。
但是方珩一想到,既然村里联通只有这么个座驾,那么,白苏十几年前也经历过这一遭了?一想到这,她似乎提起了几分精神似的。
余烬很是贴心。
她先是放下骨灰盒,又解下背上包来,手一撑就纵身跳上了车去。她先把包裹和骨灰盒拉上去摆放好。又去整理那一大捆已经使用多年,早已经看不清楚内里颜色的粗糙麻绳——这是唯一能拿来减震的玩意儿。把麻绳团成一团堆到角落,再拿出防水布铺开,这才跳下车,来到方珩面前。
“方珩,我拉你上去。”她向着她伸出手去。
方珩其实有点讶异于小孩儿的手脚麻利。原本她都不知道该如何下脚的后车斗,没一会儿功夫已经有了个妥当的座位了。就连司机都对余烬投来异样的神色。
方珩被拉上了车,又被牵引着,走到了简易的“座位”旁边,那地方并不大,后面还有背包作为靠背,算是个相比之下很舒服的位置了,但是……
就一个位置,是小孩儿鼓捣出来的,她又怎么好意思自己大剌剌的坐下呢?
但她也真的没勇气坐别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