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曜屏住呼吸,他感觉到心在狂跳,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出了一身冷汗。他就像一个玩捉迷藏的小孩,躲在柜子里,柜门打开的一瞬间,他既期待又恐惧。
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没有说话,因为没有交流,所以许多事就按照在黑夜中行事的一贯方式:悄无声息,但情绪激烈,处事残暴。
他感觉四肢被灌了铅水,沉沉地被压在床上动弹不得,睁眼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闭上眼睛的时候直冒星星,心中很茫然,却又偏偏心脏在狂跳。
几个小时以前,严敬尧脱掉那件上衣,向他袒露手臂上的伤口,成为了冥冥之中的预兆:创伤,会撕裂伤口的创伤,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他想让陛下看到。
他在试探谢灵曜能否接受创伤,无论是他的,还是陛下自己的。
谢灵曜从未觉得如此兴奋,他咬着牙不肯开口,他听见耳边交错的沉沉的呼吸声,感官在极致的愉悦,和暴虐的撕裂感之中来回浮沉。
因为没开灯,因而遮掩了许多不堪言说,无法明目张胆地摆在灯光下的情绪,所有潜伏在黑暗中的感觉,便到处肆虐。
谢灵曜当了一晚上的昏君,对历史上一些沉迷美色的同行有了感同身受的体验。这一天,他终于体验到了当昏君醉生梦死是什么感觉。到最后,他简直有一种濒死的解脱感,精神恍惚,一边咒骂自己,一边抓着严敬尧的手往脖子上掐。
最后留下的是一些瓦解的意志,还有癫狂的絮语。
他所经历的一切痛苦,折磨,杀过的人和背叛的人,都在这个夜晚,像鬼魅一样卷土重来,那些痛苦的回忆,会在每个他觉得幸福的瞬间摧毁他的意志,夺走他拥有的一切。
严敬尧一直没说话,他一直都在观察着陛下,温柔而野蛮,谢灵曜的情绪越奇怪,他就越兴奋,动静就越强烈。
尽管他的脸隐没在一片黑暗中,他的目光就像一台冰冷的摄像机,镜头始终对准陛下,而他本人则是调度掌控一切的导演,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等待、观察着眼前一切的变化。
谢灵曜觉得他像死神一样在观察自己,最后发觉,像自己这样的一块冰,最后未必会融化在别人的温存里,倒有可能直接碎裂,变成一地冰渣子,最后扎得别人一手血。
但严敬尧也不在乎,哪怕陛下闹腾,把他的手臂抓破,按着他的手要死要活,他也完全不在意。
他的目光片刻不离陛下身上,他就是要趁陛下最脆弱的时刻,观察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牢牢把他的身体和心全部抓在自己手里。同样也不在意,当陛下失控时一口咬上来的时候,他也要流血。
谢灵曜这一晚上度秒如年,他大汗淋漓,透过自己激烈的心跳声,感觉到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他偶有几次睁眼,看到眼前依旧是挥之不去的迷雾,黑夜裹缠着绳索,将他牢牢地捆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