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小约无条件相信您,结果可好,被讹出来了!”含山鄙薄,“我看您只有五成实话,谁敢无条件相信您?”
白璧成被她说得一笑,却道:“许大娘埋尸日久,最多能验出中毒,哪里能验出中的是什么毒?我若不造出瑞龙脑来,如何能让许小约认罪?”
“关键不在瑞龙脑,在阎罗丸!”含山思路清楚,“您怎么知道许大娘是被阎罗丸毒死的?”
白璧成知道这事,是风十里躲在许宅后园亲耳听许小约说的!他当然不能说出真相,于是搪塞道:“邱意浓说何猫子最拿手两种药,灯下昏和阎罗丸,我猜许小约能用灯下昏,那也能用阎罗丸,因此诈他一诈。”
“原来侯爷断案靠猜,”含山嘲讽,“您和陆大人是绝配,他是笨的,您是猜的,真是无双神探!”
“你说我便罢了,为何扯上陆司狱,”白璧成似笑非笑道,“他可没惹你。”
“他没惹我,我却瞧他不顺眼,今天他在后园神气活现,说这个说那个的,那都是您提前教的!若非您点拨,他只怕还在义庄犯头疼呢!”
这话题扯回来,还是说白璧成厉害。
“是,多谢夸奖。”白璧成笑纳。
马车摇摇晃晃往前走,车轮碾在官道上咿咿呀呀,含山揭起窗帘,看见温柔的蓝天无边无际地挥洒开去,不知包容了多少的人间悲喜。
她不由长叹一声。
“没多大的人,叹口气还挺长,”白璧成道,“什么事让你如此忧心啊?”
含山确有心思,茫然问道:“侯爷,与人恩情是不是不该常提?”
“怎么突然问到这个?”
“许家救了许小约,她一定会感激的,但许家却太过居功,时时耳提面命,非要叫许小约记住恩情,这才引得她反感。”
“不只耳提面命,还有不时打骂呢,许小约想忘都忘不掉。”
“是。我从前不理解,人为什么会忘恩负义,今天隐约明白,或许是恩义太重,总之担不起,那不如负了。”
结识含山两三天了,难得见她如此严肃惆怅。白璧成的目光越过书卷停留在她脸上,想了一想问:“你如此感叹,可是同你娘有关?你在许宅后园所说的,可是真事?”
“生死关头,我做什么编话骗你?”含山奇道,“难道您被刀子顶着脖子,还能编出故事来?”
“好,我相信你就是。所以你来黔州,是为了找师伯冷三秋?”
“是啊。”
含山又叹一声,然而托腮望望白璧成,她的眼神慢慢明亮起来。
“侯爷,我今日被许小约用刀指着,可算是受了惊吓,我能不能求您一件事,算作补偿?”
“帮你找冷三秋吗?”
“正是!”含山笑道,“侯爷果然是智者,一下便能猜中。”
“真好,”白璧成扳手指,“扎一次针能得两个好处,有银子拿,还能找到冷三秋。”
“不止,还有第三个好处,”含山伸出三个手指头,“有的吃有的住,不必孤身闯荡江湖。”
她不笑不语时清丽端庄,举凡得意起来,娇憨天真便满溢而出,收都收不住似的。白璧成好笑道:“没错,这说的是老实话。”
“遇到侯爷这样的聪明人,我老实些有好处,”含山接着拍马屁,“侯爷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
“我若说不愿意呢?”
“不愿意便罢了!”含山一派豪爽,“总之我跟着您,吃住不愁又有银子拿,找师伯便是个缘分,找不到便罢了。”
她如此随缘,白璧成倒没想到。
“你想得挺好,但我却不肯长久带着你。”他说,“我帮你找冷三秋,找到了你赶紧跟他去有吃有住,莫要再跟着我。”
“侯爷若打发了我,那咳喘症发了怎么办?找到解药之前,只有我的十六针能帮您止咳!”含山提醒,“到时候还是要找我!”
“人活着也就是缘分,”白璧成学她,“有缘止咳便止咳,没得缘分止不住,那就罢了。”
含山扑哧一笑:“侯爷要赶我走,也得先找到我师伯!侯爷可有什么法子?”
这么三言两语地,白璧成就被她套牢了,要么帮她找到冷三秋,要么就得管她吃住雇她扎针。话听着荒唐,白璧成却懒得计较,只问:“除了他有可能在黔州,你还知道什么?”
“不,可能在黔州的不是他,是他的徒弟。”
“如何又变成他徒弟了?你明明说……”
“我总不能每句都说实话!”含山又变了,“当时您走到我面前,眼睛仿佛看着我,眼神却在许小约身上,那我当然要懂事,帮您分散许小约的注意力,说了五成实话还不够吗?”
“很好,”白璧成说:“五成实话的确够了。”
含山拍了一下手掌,接着说道,“冷三秋有四个徒弟,江湖上皆有名号,叫做刀风剑影,妙手吟心。我出来时,我师父同我讲,曾有人见过冷三秋的四大弟子在黔州出没。”
“等等!怎么又有你师父?”白璧成皱眉,“既然叫我找人,就要把活说清,你娘,你师伯,你师父,还有你自己,都要说得清清楚楚。”
“我只有五成实话,”含山伸出一个巴掌,“侯爷能接受,咱们就找人,接受不了,我就吃住您一辈子。”
白璧成憋了好一会儿,道:“你接着说。”
“侯爷只须知道,找冷三秋要先找他的四个徒弟,他们知道冷三秋的下落,而他们到过黔州。”
“刀风、剑影、妙手、吟心?”
“对。”
“你明明是学医的,可你师伯像是学武的?”白璧成脑袋里稀乱,“你还有个姐姐是卜卦的,你这是怎么个派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