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墙壁上印着一人的影子。陆怀云闭着眼,静静回想下午和裴呈的对话:
"怀云,舅舅也不是顽固不化、死守道学的人,只是想到你娘就觉得实在对不起她,妹妹托舅舅照顾你,舅舅却没做好什么。”
“裴勉如果是女孩儿,表兄表妹亲上加亲,再好不过,不过他要是女孩子这个脾气也委屈了你。"
"他年少无定性,不是我贬那小子,他从小就是有真心,也不知能真心到几时!你却是天生的内敛长情,甚至于喜欢上什么就对什么优柔寡断,舅舅宁可你看不上他,他吃些苦头过些日子也就抛下,也不想你吃这苦头,你若对他有一点情意,也不妨再斟酌考量。”
“舅舅多虑。”
膝盖上忽然一沉,陆怀云睁开眼,却是雪衣跳到他膝盖,冲他撒娇地“喵呜”了一声,蹭他的手背。陆怀云摸了摸雪衣的小脑袋,轻声自语:“优柔寡断....."
第十章
陆怀云一席话如在裴勉心上下了一场冰雹,打得他满心怒放的花朵奄奄一息。自作多情,实在是天下第一等的难堪事。
裴勉出了陆府,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脑中都是陆怀云坐在灯下冰冷的神情。他突然停了步子,抬眼望见天心明月弯弯一痕,光芒清清冷冷,心中默想:两情相悦,明月长圆,世间之事果然不能尽数圆满。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去酒肆打了几壶酒,寻了一处楼阁攀上房檐坐下,独自对月喝了半夜酒。
到底是不舍得,裴勉又厚着脸皮去敲了几次陆怀云家的门,但小厮得了陆怀云吩咐只说大人不在,不放裴勉进去。一扇门是拦不住裴勉,但深更半夜翻墙去偷偷看表哥一眼,不言不语不照面,又有什么意思?
陆怀云这做派是铁了心要一刀两断,裴勉一颗心凉了个透,去和狗头军师说话。
周瑞英听裴勉说完,沉默良久,道:“就是千谋万算,‘不喜欢’三个字出了他的口入了你的耳,只能你丢开手,思齐,你年轻俊俏,哪愁找不到相好?陆推官虽好,只是没缘分,我劝你拣个日子早点离开松江,过个两三年回来,等他有了家室你淡了心思,这一段就能当少年糊涂,日后还能做和睦兄弟。"
裴勉听到“家室”二字只觉刺耳,怒道:“我没糊涂。”
周瑞英生性好顽,又自负看人最准,本想撮合一对难得良缘,如今良缘不成反教小友裴勉难受,他心里亦不好过,只能尽力为裴勉收场,道:“你若不认糊涂,日后连和睦兄弟都做不成,你自想想。”
裴勉想了一阵,一时想就此离开松江去趟江湖秋水,三年五载不再回来,一时又觉得不甘心,表哥这样好,真有三年五载怕早成了别人的。
但不甘心也没用,总归不能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