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俩产生了分歧,自此陷入僵持。
陆初景那时还不大,他的父亲早早去世,祖父又过于严肃,整日给他念一些经史子集,让还是个小少年的陆初景摇头晃脑地背,背不出来就要抽三个手板。
在祖父严厉的管束下,教导洋文的和蔼可亲的丁先生自然更得陆初景的喜爱。
丁先生还有一个哥哥,陆初景管他叫丁伯伯。
没人知道这两兄弟从哪里来,又为什么在这里停留。他们从来只在夜间出现,故而认识的人不多。和他们相熟的只有陆初景和曹家的孩子,那时所有人都对这两兄弟的真实身份一无所知。
陆初景只知道从某一天开始,丁先生不愿再跟丁伯伯说任何一句话。丁伯伯也总是用失望又不解的眼神看丁先生。
他们悄无声息地划清了界限,仿佛两条河流,短暂地交汇之后,又变得泾渭分明起来。
陆初景夹在中间,尚且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也不好偏帮,恰逢这个时候有去海外的船票,陆初景当即决定远渡重洋去游学,增长一番见识。
“当时我想,或许等我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和好,不用我再烦恼了。”他说。
很快过了两年,陆初景回到临津,兴冲冲地寻到老师的住处,却看到他被人绑在约束床上,四肢皆被钨钢锁链束缚住,放在院子中央。太阳落在他脸上、身上,灼烧出一片轻飘飘的灰。
陆初景愣住了,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灰飞烟灭是一个再真实不过的陈述。
当时丁绪风就站在屋子里,老旧的窗棂遮住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只眼睛。朱红的窗框投下一抹暗色,让他看起来形如恶鬼。
陆初景当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上前去问丁绪风,但才说了两句话,熟悉的、面容和蔼的丁伯伯就伸出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挣扎无果,陆初景缺少氧气,短暂地昏迷了一段时间。
等他再醒过来,首先感受到一种难以忍受的疼痛。不是皮肉、关节、内腑,而是从每一寸骨头深处蔓延出来,无比剧烈的痛楚。
从那一刻起,他变成了吸血鬼。
在转变的过程中,丁绪风来看了他不止一次,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他喜悦又难过,儒雅的脸庞一瞬间扭曲。
他的声音充满感叹:“你为了人类指责我,现在你最珍视的学生却从人类变成了吸血鬼……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结果吗?如果你还活着,是会给他光明药,还是不给呢?”
陆初景刻意模仿了丁绪风的语调,这句话听起来就格外别扭,既冷静又疯狂。那话语里透出对手足兄弟就此死去的惋惜,还有亲手摧毁不听话人偶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