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娜冲进办公室,布洛海德医生的目光离开报纸,惊讶地抬起头来。
“怎么样?”他说。布洛海德摘下眼镜,用他那死板的眼神看着海伦娜,并用湿润的舌头舔着眼镜腿。
海伦娜瞥了他一眼,坐了下来。“克里斯多夫,”她开口说,“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他们长大成人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很好,”布洛海德说,“我就是在等你来找我。”
海伦娜知道布洛海德在等的是什么:布洛海德在等待她给出解释。他已经为乌利亚延长过两次诊断书时效了,但她尚未如他所愿,前往他位于医院主建筑的住处。海伦娜把一切归咎于轰炸,说她不敢出门。于是布洛海德建议去她母亲的避暑别墅拜访她,但她断然拒绝。
“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海伦娜说。
“一切?”布洛海德微笑说。
呃,她心想,几乎是一切。“今天早上乌利亚……”
“海伦娜,他的名字不叫乌利亚。”
“还记得那天早上他不见了,结果你发出警报吗?”
“当然记得。”布洛海德将眼镜放在跟他面前的纸张平行的位置,“我本来打算向宪兵报告他失踪,但后来他又出人意外地出现,还讲了一个下半夜迷失在森林里的故事。”
“他不在森林里,他在开往萨尔茨堡的夜班火车上。”
“真的?”布洛海德靠上椅背,脸上表情并无变化,表示他不是个会轻易表现惊讶的人。
“他在午夜之前搭上从维也纳出发的夜班火车,在萨尔茨堡下车,等了一个半小时,等那班火车开回来。第二天早上九点他抵达中央车站。”
“嗯,”布洛海德凝视他手指间夹着的一支笔,“对于这个愚蠢的远足,他有什么解释?”
“嗯,”海伦娜说,并未察觉自己露出微笑,“你应该还记得那天早上我迟到了吧。”
“记得……”
“我也是从萨尔茨堡回来的。”
“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
“我想你应该解释清楚,海伦娜。”
海伦娜凝视布洛海德的指间,开始说明,仿佛一滴鲜血在笔尖之下逐渐成形。
“原来如此,”布洛海德听完之后说,“你想去巴黎。你以为可以在那里躲多久?”
“显然我们没想太多。乌利亚认为我们应该去美国。美国纽约。”
布洛海德发出干涩的笑声:“海伦娜,你是个明白事理的女孩,我能想象这个变节者一定是用了一些有关美国的花言巧语来蒙蔽你的双眼,可是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我原谅你。”
布洛海德看见海伦娜愣住了,继续说:“对,我原谅你。也许你应该受到惩罚,但我知道年轻女孩的心有多么容易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