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觉得我说的对,是么?”裴训月笑。
鹰啄她衣服上的毛领,一下一下,拧头,左右地看,活泼如同家宠。裴训月看得惬意,却突然变了神色——只见那鹰的脚爪上,分明有被细绳缚过的痕迹。
这居然是用来传信的鹰?
她立刻收了手,任鹰飞走,自己在四周探查了一圈。可密林里除了宋昏留下来的那座焚尸炉和他以前住过的草屋外,别无人烟。裴训月狐疑地捡起炉旁的夹骨钳,伸进炉洞里掏了掏,一无所获。她又走进宋昏的草屋。这屋子里的物什都被宋昏搬到现住的僧录司去了。只留下几双破袜子,还有,一副对联。
迎来送往,生死无常。恰由她本人提笔写就。那时应该是大年二十九的夜,她吃多了酒,大笔一挥写了数副对联,送给僧录司的街坊四邻。裴训月将对联翻一面,只见那红金交杂的纸背后,又写满了许许多多个单字,应该是宋昏执笔。
细望来,竟全部都是“昀”。
想来是自己告诉他的那独字横批。
裴训月盯着看了一会,心想这字未免写得也太丑了。她将对联收拢进袖,出了草屋,抬眼已是艳阳天,索性骑着马慢慢悠悠地溜回司里,途中为了给自己这一趟秘密烧纸找点借口,还去三仙居买了早膳。
到司里时,从门前望去空无一人,只有勤恳的老书吏扫着院子。想必大家都还没起床。裴训月提着数份豆浆糖油饼,高声道:“快起——本大人给你们买了早饭。”
无人回应。死一般沉寂。
裴训月觉得奇怪,便问了问老书吏。谁知那老人是个常年耳背,吐着方言半天说不清楚,只向她指了指后院厨房。她走向后院,却见那小小的厨房,竟站满了人。
全司的人都在了。
“出了什么事?”
裴训月边问边穿过人群挤到中间去,只见众人的中心,站了胖嫂,正喋喋不休地诉苦。
“我辛辛苦苦做的腌菜咸肉,怎么能把它偷了?还每次只偷一点。我但凡粗心大意一点,就被蒙混过去了!幸好我日日检查...... ”胖婶说着,见了裴训月,像见了青天大老爷般揽住她的手。
“裴大人,您可千万帮我把这小偷捉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本来,元宵节早晨,大家喜气洋洋来厨房讨碗汤圆吃。谁知道胖婶发现她囤的菜肉被偷了,一口咬定是司里的人干的,直接撂了锅碗瓢盆,嚷嚷着要抓小偷。
裴训月被胖婶一把鼻涕一把泪抹得浑身难受,恍惚间想起来,早在她病中,林斯致就报告过厨房丢菜的事。
“胖婶,你怎么知道一定是有人偷去呢?没准是老鼠,或者什么野猫野狗的。”她说。
“一定是人!那老鼠和猫狗儿行动都是有痕迹的,我在厨房干了这么多年,难道分不清?而且,此人不仅偷菜,还偷盐和面。”胖婶坚定。
裴训月蹙眉。她余光瞅了一眼司里众人,忽然发现,角落里有个人的神色微微变了变。
那人头发花白,穿一身旧衫,望去憔悴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