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孙名荃,京兆尹!”孙荃这辈子还是头一次如此草莽地自我介绍。孙夫人更镇定些,先将名牌递到展刃眼前:“这位公子,我们来寻裴松大人,有要事相告。”展刃接了牌子,扫一眼:“裴大人回卫学士的府邸更衣了。”他冷冷道,见孙荃一脸焦急,转身要走,索性抽刀一拦,“我是她的侍卫。你们有什么事,告诉我也行。”
孙荃夫妇被刀吓得站定原地。展刃又看了看门前已跑得直喘粗气的马儿,又将语气放缓些:“我脚程比你们快,告诉我,我传消息比你们快些。”
“那多谢你。请只管跟裴大人说,我来寻他,是为了袁记裁缝铺!”孙荃快速道。眼见天光渐暗,他不敢拖延。再过一会,他也得更衣进宫。宫宴一开便是几天。这案子却丝毫拖不得。就在半个时辰以前,孙荃和夫人在袁记的厢房中,听见袁中乾笑问:“孙大人,您说说,好不容易大驾光临我这寒舍,何苦还自称盐商呢。”说着又敲了敲门,“劳驾,您开个门,我有东西给您送过来。”
彼时孙荃和夫人对视一眼,见房中又无可防身之物,索性沉心一搏。谁知门吱呀一声自动开了,却见到袁中乾一张满面堆笑的胖脸,手上递来一副毛领。
“孙大人,您的手下送来了这个,说是重要的物证,叫您瞧瞧。”袁中乾道。
孙荃一愣,喃喃:“刑部的人竟搜得这样快。”
“可不?他们匆匆的就赶过来说是给京兆尹送物证。我一开始还纳闷,今儿统共不是只接待了一位盐商吗?听他们形容相貌,我才知道原来就是您。大人,你若是想来试衣裳,我这厢房极隐蔽的,不用改名换姓。”袁中乾说着,舔舔嘴巴,微厚的嘴唇暧昧咧着,他退了一步,叫身后的小厮献上木案。乍眼望去,案上烟灰黛紫,竟全是些风流小衣。
孙夫人登时竖起柳眉:“拿回去,什么东西。”
袁中乾吃了闭门羹,倒也体面,淡淡一笑:“既然夫人不喜欢,小的退下便是。大人,您和夫人若有任何吩咐,开了门唤人,就有人过来服侍。”袁中乾坤说罢,带着小厮离开。
孙荃关了门,心里七上八下。他握住夫人的手:“你觉着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感觉这袁老板,丝毫没有害我们的意思,反而处处透着讨好。”
孙夫人思索:“我也不晓得,但这矮榻靠背上的抓痕实在可怖。那手印望去分明就是小孩子的。是虐童,还是旁的......”孙夫人神色凄楚,“老孙,胡知府死得那样惨。指不定有一日牵连到你。这件事,你得好好查查!”
孙荃听了夫人的话,又望向那床榻上的厚褥,回忆起方才手上不光滑的腌臜触感,不由得胃里一阵隐约翻腾。他与夫人伉俪情深,相伴多年未曾有过什么旁枝。京城官场恶癖,孙荃虽偶有耳闻,却从未往心里去。今日是第一遭直面,属实大震。
他脑中蓦然闪现袁中乾送来的小衣,忽然忆起,一个多月前旁听朱府那案里,杀人用到什么溶线,好像正是出自袁记!这一念当头棒喝,叫孙荃怔怔望着手中灰扑扑的毛领,当下便有了决断。
两人取了毛领赶到僧录司,却错过了裴松,总不能把案情和这冷面侍卫细讲。孙荃焦急地剜了展刃一眼,只盼裴松速速从天而降,不想,正在那时,看见林斯致等人进了门。